听不见螺旋桨的轰鸣声，我心里只有潮汐的安静。眼皮像皲裂的大地涌出一股泉水，干涩，又沙沙的刺痛，唤醒了我本已沉入地核的心。我只看到不刺眼的白，大块的云像医院不太干燥的被子，我像一个颠簸一路的病人刚刚入住医院病房，竟然有久违的安心之感。

“她醒啦！”一个卫兵兴奋地叫到。

他急切地抬起头来，与我四目对视。我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左眼有星茫，右眼有阳光。他慌乱地低下了头，在资料上乱画了几笔。

卫兵给我递了一壶热水，“我们还以为你冻死了呢！我们杨总连自己的军大衣都给你盖上了，这下可算能完成上级的任务了。”

“小郑！”他喝令一声：“去把窗上的霜擦了。”

他朝我走过来，单腿蹲下，道：“你，还记得我吗？”

我记得，他是我父亲的研究生，也是被我父亲称为中国物理之光的人。可是父亲受害的记忆再一次涌现，我痛苦的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他似乎有些失落地闷声叹了一口气，说到：“我是杨卫宁，是叶老……叶哲泰的研究生，现在是雷达峰国家科研基地的总工程师。”

我根本不需要他的自我介绍，也没有兴趣打探他权力的大小。我问他：“我是怎么……？”

“基地有调用科研人才的特权，我把你这篇论文给雷政委看了，他也很认可你的在射电天文望远镜建设上的构想，我们向革委会提出调用你。”杨卫宁回答道。

我不相信革委会那些狰狞的表情会表露出哪怕一点仁慈，我不解地皱了皱眉。

杨卫宁似乎猜到了我的疑惑，他说：“我们跟革委会签订了协议书，基地组织相信你是愿意接受党的教育改造的。”

直升机“嘭”的一声落了地，门一开，眼前是漫天飞雪，洁白却肃穆。列兵整齐划一，不容冒犯的威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杨卫宁回头看我，说：“不用怕，跟我来。”

我刚要把外层的大衣还给他，他摆摆手拒绝了。我就这样无比好奇地挪步到了基地院墙的门口。杨卫宁郑重地站直了身体，问我：“这里是国家秘密军事天文观测基地，只有无垠的太空，没有人间的自由。一旦踏入这里，就不能出去过平常人的日子。你，真的想好了要留在这里吗？”

我很确定地告诉他：“是的，我想留在这里。很安静。”

杨卫宁站得更直了些，说：“欢迎你加入‘红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