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1-08-28

把噗 • 七武士:我与《七武士》

2011年暑假的观影中，《七武士》无疑是个惊喜，它让我兴奋。
首先讲个无关的东西，实话说很久前这部电影就在我电脑里呆过一段时间，后来被我删了，原因如何现在早已忘却。我当初会去下载这部电影，是因为它的名气实在太大，大到我如果说没有看过《七武士》，似乎就等同于声明自己没有接触过电影艺术一般。而这次会去看它，因为先前买了碟。
《七武士》片长三个多小时，这对于一部电影来说无疑是长的了，为此黑泽明特地在电影放到一半的时候设置几分钟的休息时间，这东西在我是第一次看到。这点充分说明了这部电影即使片时长达三个多小时也已经是压缩到不能再压缩的了，不然没有哪个导演愿意在自己的电影中插入一段休息时间来打断观众的欣赏。在电影院，正当观众欣赏正酣的时候突然被中断，这就跟做爱时中途被打扰一个道理，没有谁会喜欢的。当然，黑泽明会做此设置，肯定是考虑到了这部电影的容量，而且中途的暂停并不会对电影的欣赏产生本质影响；或许还有可能，正是因为电影提供大量信息，中途插入的休息可以让观众能更好地欣赏下半段的精彩。的确，从我的观影来看，这个中断并没有侵损到我的欣赏，反而是那几分钟的休息可以让我静静地回观一下前半段，同时期待后半段的精彩。
这部电影几乎达到了完美的程度。这是从很多方面来说的，如果我不能举出确切的理由让人信服，人们完全可以把我这句话当作我对这部电影的溢美之词，即使言过其实，我也愿意，因为我对它着实喜爱。
我看完之后深切体会是它的厚重感。仅仅三个多小时的片长我所获得的信息量和审美收获几乎可以比拟一本几百字的长篇小说或是几十集的电视连续剧。这么说来，《七武士》是无比精简的，它以狭小的容量内涵有大量的信息。而我能获得这样的感受，是因为，我可以从每一个镜头上读出导演所要传达的信息。这一点几乎是黑泽明所有电影的特征。这样的电影，我本可以做很详细的分析，大的之于剧本，人物，配乐，小到细节处的构图，调度……这些都没有问题，但是我不愿这么做。自然，一方面，《七武士》我还只看了一遍，虽说我自认为看出了很多东西，但事实是远远不够的，所以在这里说什么分析就显得是不自量力；另一方面，当我借由文字把感受传达出来，必然会侵损到观影体验的纯粹性。基于上述两个理由，我保持沉默。我想说说其他。
我想说的是电影之外的事，是关于我自己。是我一直以来对电影艺术的深思，《七武士》给了我一个基点，让我能把这些想法写出来。
我的一个基点是把电影当艺术来看待，为了艺术的神圣性，我尽量减少观看烂片以保持审美的纯粹性，所以我只想谈论那些在我看来可以划入艺术的电影，之于其他，不是我不愿意去谈，只是此刻的它们不再谈论之列。
第一点是关于何为真正的电影艺术。依照我个人的喜好，我对于神秘的电影一直喜爱有加，以至于很长时间，我固执认为真正的电影艺术是那些供人体验而不是理解的电影。它们可以不提供解释，只需要让观众获得纯粹的审美体验。所以，依照这个个人喜好，我喜欢《穆赫兰道》、《八部半》和《2001，漫游太空》，而且把它们并称为最为神奇的三部电影，当然也是我的最爱。这三部在我的观影经历中给我最强烈的审美体验，我不会去计较理不理解的问题（观念问题），而只会在乎观影时的情绪波动以及后继的审美滞留。与之相对的是那些可以理解同时精彩优秀的电影，我总觉得它们之于上述的三部差个档次，不仅仅是精神境界的问题，更重要的是我这个人本身就对神秘的事物深为痴迷。如果换个人讲出这样的话来，被别人嗤之以鼻我是可以理解的，而我是我自己，就在这些事物上体现。《七武士》带给我的意义是我的上述观念的破灭，同时也是黑泽明的所有电影在我观影的初期带给我的意义。它让我明白，即使普通，简单，容易理解的电影，仍然有着异乎寻常的力量。现在的我就会愿意把《七武士》放在上述三部神奇电影同一行列中。同时我对电影艺术，做两种差别对待，一种是像《八部半》一样说不清道不明的电影，而另一种是像《七武士》一样的好懂明了的电影。它们都可以用来代表真正的电影艺术高峰。
第二点是关于电影欣赏的问题。黑泽明对电影艺术的精心讲究告诉我电影艺术有一个模式化的欣赏规则。因为对于导演来说，镜头的处理如同文字之于作家也是一种语言，不同的是它是电影独有的语言。正如作家通过对文字的处理展现才华一样，导演通过镜头语言的处理来传达思想。在这一点，黑泽明可以做最好的典范。他的电影对于电影语言的讲究就像一般达到精准典范。这些语言包括镜头的远景、中景、近景乃至全景；包括镜头的角度：俯视、央视、平视；自然还包括镜头移动，场面调度，演员表演，构图，光线，音乐等等，虽然说这么些东西每个人都懂，但不见得每个人都懂得欣赏，知道和欣赏完全是两码事了。我相信，如果一个人能从上述角度去欣赏，而不仅仅只是去看电影如何讲述一个故事，那么他一定可以获得更多。因为我们可以去想，一部电影的完成，尤其是那些真正的杰作，必然是一群人通力合作的结果，当那么多才华横溢的人聚在一起，经由几个月，乃至几年，拍成一部长约一两个小时的电影，可以想见的是一部优秀的电影里蕴含着多么丰富的信息，这种信息的获得如果只凭一次的观赏就像全部收入囊中，这完全是不可能的，如果一个人仅仅是把电影当做一种消遣来看待，不仅仅是对电影艺术的亵渎，同时也是对他人辛苦劳作的漠视。受损失最多的还是自己，你掏了，如果会欣赏，本是可以获得更多。黑泽明的电影让我更确信了这些想法，当我打开他的任何一部电影，我都会对自己说，好好学习，学习如何欣赏。可能有人犯疑问了，怎么就看电影还可以学习如何欣赏电影的，我可只听说人们看电影学习的是如何去拍。对于这点，两者是相通的，如果你知道了一个导演如何处理镜头，也就明白了如何去欣赏的问题。对于艺术欣赏，如果你能想象自己就是创作者，你能得到更强烈的审美体验，电影、小说、绘画等均是如此。
第三点关于两类导演。一类是以费里尼为代表的“混乱”导演，另一类是以黑泽明为代表的“规矩”导演（原谅我如此称呼）。费里尼所引领的导演群包括：费里尼，大卫林奇，库斯图里卡……，而黑泽明所引领的导演群包括：黑泽明、基耶斯洛夫斯基、张艺谋……，我冒着被人嗤笑的危险做如此划分，是觉得“混乱”和“规矩”是可以对电影艺术粗略的划分出两个极端，如果我们知道，即使“混乱”如《穆赫兰道》的导演大卫林奇也可以拍出像《史崔特先生的故事》如此“规矩”的电影，就该明白这种划分不能做贸然理解，只是为了表明导演的思维倾向才如此行之的。而费里尼和黑泽明的确是两个极端，看费里尼的电影，你永远也不知道他的摄影机是怎么摆放的，说白了，他的电影没有规则，而只是他幻想世界的一个展现；看黑泽明的电影就不一样了，他的镜头如此讲究，我们甚至可以设想出在画面之外的情境：黑泽明如何坐在摄影机后面进行场面调度。正因为如此，我才敢说黑泽明教人家如何拍电影，他的电影如同教科书般的精准典范；而费里尼的电影除了他谁也拍不出来，他是独一无二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虽然我可以在摒弃个人偏爱的情况下表示这两类电影形式是没有高下之分的，只要优秀，都是好的电影艺术，但是这一点是不可能的，我是我不是别人，就体现在这些偏好上，如果我试图忽略它，就是放弃我作为个人的真实存在，抱歉我办不到。如果让我选，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我喜欢“混乱” 的电影，在那里，我会看到神奇，这比什么都重要。
如果哪一天看了一部烂片，尤其是在电影院的时候，我一定会高呼：“真差劲！还不如回去再看一遍《七武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