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8-29
瀑虚 • 龙门镖局:温馨的客栈，热闹的镖局，孤独的我们
温馨的客栈，热闹的镖局，孤独的我们
——《龙门镖局》六周目完结随笔
七年前，有个青春期的孩子，他和绝大多数同龄男孩一样，喜欢武侠，爱看小说。
甚至于他常常感慨，自己为什么没有生活在古代，和那些传说中的侠客一样刀光剑影，快意恩仇。
甚至于他有时会幻想离开这个灯红酒绿的时间，去到一个有江湖，有武林的世界。
后来，他有幸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那里一样有江湖，一样有神奇的武功，一样有飞檐走壁的侠客。
那里，有个楚留香一般的盗圣，有个和他一样梦想闯荡江湖的女侠，也有他最看不起的文弱书生，最讨厌的熊孩子，和斤斤计较的奸商，还有一个，和他最像的，满嘴跑火车却没有多少本领还胆小怕事的厨子。
可是，他仰慕的盗圣告诉他：他所幻想盗亦有道，快意恩仇，劫富济贫……都不过是一些似是而非的华丽辞藻，它们就像水中月镜中花，看似美丽，一触即散。
那个被他视为知己的女侠告诉他：任何一个世间都没有他们所看见的江湖——武林里没有收入却有花不完银子的大侠，武功绝顶便被所有人顶礼膜拜的英雄，都是和传说中的神仙一样，可望而不可及。
于是在他无法理解的目光下，盗圣和奸商相爱，女侠和书生相恋，那个他最看不起的“自己”，居然成了第一名厨的弟子。
——他觉得，这一切就像是闪现在那个世界的英文一样荒唐。
再后来，他渐渐的发现：
那个盗圣没有什么“强者风范”，反而胆小的像老鼠；
那个女侠除了会滥用暴力欺凌弱小之外，根本没行过几次侠，仗过几次义；
而那个奸商在真正的大是大非面前，没有吝啬过一分钱财；
那个文人书生居然成了关中大侠；
那个厨子居然能在生死关头救下大家；
那个熊孩子，则当上了五岳盟主。
甚至后来的无能的燕捕头，单纯的祝捕快，还有那些客栈里来往的侠匪官商……都不如外表一般光鲜或者薄弱……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世界，却发现自己又已经和那个女侠一样不愿离去……
老白，小郭，湘玉，秀才，大嘴，小贝，小六，无双……
他好像也已经生活在了同福客栈，那些人就像最真实的朋友，他陪他们笑，陪他们哭。
他也不愿再相信什么武林，什么江湖，什么大侠，什么英雄，有那个温馨的客栈，有那群经常不靠谱的朋友，生活好像这样就够了。
——于是在凌腾云来到客栈那天，他躲在被窝里悄悄的抹泪。
七年之后，当这个男孩已经快忘记曾经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时候，他又一次看见了那个世界。
他看见了盗圣和奸商的独子，女侠和书生的小女儿，还有他们的朋友。
然后，他们告诉他，盗圣和奸商开起了连锁客栈；
书生则中了举，成了青州知府；
熊孩子真成了天下闻名的五岳盟主；
厨子不知所踪；
而两位捕快，他则是早就知道入了京城。
突然，仿佛间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那个充满温馨的小客栈，终究还是散了。
这样不好吗？
不！
很好，不是吗？
他所有的朋友都在追逐梦想的路上越走越远。
总好过一辈子守着那个小屋子，混吃等死的强吧？
可是，他还想回去……
于是他开始寄托于朋友的儿女们生活的镖局，他想，那里一定是一个和客栈一样的地方，充满温馨，充满快乐。
可是他失望了：
他讨厌那个武功小升初，口气吹破天，做事还不过脑子的泼妇一天到晚惹事，还牛气冲冲让别人擦屁股；
他讨厌那个见到帅哥就花痴，有危险就让别人顶着，甚至恶意害病人的拜金女没事就教朋友的女儿怎么对付她的青梅竹马；
他讨厌那个满世界留情，对女孩不负责任，骗女孩像呼吸一样自然的人渣动不动就和冒出来的前女友闹腾；
他讨厌那个见到钱就走不动道，天天做梦发大财，脑子还不好使的土包子经常犯傻犯浑还被敌人耍着玩；
他讨厌那个比小贝更浑，更不听管教，更喜欢惹事，还从不认错的熊孩子；
他甚至开始讨厌那个不会武功，带着有色眼镜看人然后出卖朋友，没事干就炫富，然后缺钱就犯神经病的富二代成天做报告式的说教。
最后，他甚至开始烦起了朋友的孩子：
甚至想有一天好好问问老白，怎么就养出个这样的怂货：武功不会武功就拿个枪吓人，要本事没本事还好面子；不尊重长辈，眼里只有自己没有别人，满嘴脏话还小爷小爷的自称；做事毫无底线不考虑后果，背后下黑手间接伤害朋友……
问问小郭，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儿：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打人，经常蛮不讲理；耍起小性子就智商归零；小两口闹个分手就弄的比琼瑶还恶心人，一点没有你当年的豪爽。
他开始觉得这个世界已经彻底变了。
就像客栈的人已经散去一样，这里也不再是他应该来的地方。
他决定再见朋友最后一面，然后永远的告别这个曾经温馨的时间
然后，盗圣来了
他以为盗圣会像他一样对怂货恨铁不成钢，会好好教训教训不成器的儿子，会……
结果，盗圣只是留下一句：
“今天看见你们，想起当年我们了。”
他突然间就决定再看看。
没多久，仿佛当年怡红楼的情景重现：
名和利的诱惑，别人施舍的梦想，心底的渴望加在了一起——来对付他们的友谊。
接着就是以为要胜利的恶势力一败涂地……
再然后，他忽然就明白了：
变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他自己。
七年前，他固然叛逆，固然幼稚，固然自大，固然听不进别人的话……可实际上，他明白自己所有的缺点，他身边的师长朋友，也一直在不厌其烦的提醒他。
也许是那个时候，智能手机还没有出世，twitter的模仿品还没有兴起，facebook的山寨品也没有流行，贴吧也还刚刚起步。
所以他即使孤僻，即使高傲，也是常常的面对面的和人交流，被人指责错误，被人批评行为。
而七年之后，他固然已经成熟，固然成为弟弟妹妹的榜样，固然成为老一辈欣赏的年轻人。
可这些东西让他学会了隐藏，隐藏自己所有的缺点，隐藏自己所有的肮脏，隐藏自己所有的胆怯，甚至隐藏自己所有的错误：
智能手机让他不用再面对面的与人交流，他可以编辑自己的话，删除掉觉得错误的字段，慢慢思考措辞，只交流他所想交流的片段；即使是朝夕相处的人，手机也可以将他们隔成几个世界……
而微博，空间和贴吧，让他不再害怕没有人倾诉，于是他选择离真实世界越来越远；在这些地方，他可以随意拉黑不对路的人，可以随意屏蔽他不喜欢的字句，可以删除他曾经错误的发言，可以……
也许自以为不孤独的孤独，才是最悲哀的孤独。
于是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越来越完美。
然后，这样的他，再也不能接受那样的人——贪小便宜的厨子，闹事的熊孩子，吝啬的奸商，迂腐的书生，甚至是滥用暴力的女侠，胆小怕事的盗圣。
他所讨厌泼妇，怂货，拜金女们，其实根本就是他害怕见到的真实，真实的自己。
也就是人性的真实。
他忘了那个成熟稳重的老白，见到捕快就腿软，拿到金牌就得意忘形；
那个豪爽的小郭，馋懒刁笨还暴脾气；
那个有古仁人之风的秀才，读死书还喜欢唧唧歪歪，败光家业还考不上功名；
那个明理睿智的湘玉，见了钱经常转不动脑子；
那个仗义豪迈的厨子，总是贪小便宜吃大亏，牛皮吹破天还屡教不改。
那不是矛盾，那是人性。
那不是洗白，那是成长。
所以他开始想起：
那个泼妇为了朋友，被几十个敌几乎砍死也义无反顾；
那个拜金女宁愿被咬的肠穿肚烂，也不给大家喝毒酒；
那个人渣对生他养他的镖局，四十年如一日忠贞不二；
那个土包子则从来不拿一分，他认为违背法理的银子；
那个熊孩子七岁就懂得安慰母亲，帮助母亲追求幸福；
那个富二代从不以钱财压人，也从不逃避自己的错误；
老白的怂货儿子再怂再面再自我，也和他的父亲一样，从不丢下朋友自己逃跑；
小郭的暴力女儿再脾气暴躁，也和她的父亲一样，能在最关键的时候抗住事，把大家都护在身后。
所以他明白了，他的厌恶，只不过是在逃避，逃避自己和他们身上一模一样的缺点，他想能像删除以前幼稚的博客一样删掉他们，这样所有人都是完美的，当然主要，他自己是完美的。
于是他开始接纳他们，其实，也是接纳真实的自己。
最后，他开始害怕。
“今天看见你们，想起当年我们了。”
他害怕知道，就像那间温馨的客栈的消失一样，这个热闹的镖局也会在那个世界的十几年后，物是人非：
十几年后，龙门物流下属的龙门镖局里，满头白发的总镖头温良恭辞别大当家佟糊，前往万斗商号蔡掌柜的别院，去接他人生中的最后一趟镖。
一路走来，经过连家屯时，恭叔看见了改名换姓的一平和璎珞，在路上摆摊治病；经过七侠镇，看见成名后答应妻子青橙退隐江湖的敬祺，在教他们的孩子习武；最后来到京城，把货物交给了龙门物流的大老板陆三金夫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