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苏联红色专制,1990年代的欧洲电影有不遗余力的表达欲望。那是一个墙刚刚倒塌的年代,失散的拥抱失散的,富足的拥抱被伤害的,所有人站在废墟上歌颂自由的万岁,诅咒墙和路障的愚蠢。

  这种背景下,《东方·西方》的故事线就显得薄弱得近乎扁平。迎合着欢呼的人浪,刚刚终结的红色专制如笼中困兽,引得无数围观与指指点点。它是人类社会一个世纪的漫长错误,一个终于被切去的肿瘤,是一团烂肉而不是虽然畸形仍然五脏俱全的活体。

  这是所有主流艺术家共同的表达范式——「恶魔终被封印,让我们回忆它对欧洲造成的伤害吧。」

  于是就有了伤害,纯粹的伤害和更多的伤害。影片中,从归国侨民下飞机的第一秒开始,专制就伴随着大头皮鞋踩在脸上。疯狂、愚蠢和野蛮伴生,反对一切温情、自由和个人主义。这是「共铲伤痕文学」范式般的剧本,常放大红色政权兽性和愚昧的表象——突然而无由的逮捕,克格勃,党证,配给制,黑色皮夹克,烟雾缭绕的审讯室,冰天雪地中的黑色古拉格,无名墙角的处决。

  而对暴政的铺张的展现往往忽略了暴政的另一面,即身处暴政之中的人的感受。

  暴政之所以能存在和维系,并非因为自身的愚昧和残忍。更多的时候,暴政细水长流,含情脉脉,润物无声。专制暴政只在最初与最后会暴发出青面獠牙的本相。而平日里,它会聪明地隐匿在幕后。

  暴政往往是报纸上黑体的承诺与期许,是长期可以忍受的、令人轻微不快的匮乏,是工会聚会上的同志情谊,是官僚机构的低效和繁复,是每一句的“这事我们没法帮您”和“您的申请已经交上去了,请耐心等待”,是每个消沉疲劳的傍晚街边的面包和伏特加。最后,在温情脉脉的暴政中,幸存者放弃了自由幻梦,在宿醉后的呕吐与眼泪里接受部分现实。嚼着面包,喝着烈酒,参加集体劳动,领取微薄报酬。生活被安排好的一切填满,亦步亦趋地成为体制的一部分。

  红色暴政之所以能结成愚蠢、反智而空前强大共同体的化学键,正是因此。共同体的每一份子都自愿接受暴政并乐在其中。

  所以「共产伤痕文学」幼稚而危险。这种内容对于暴政的表现不仅「去复杂化」,更多的是「去危险性」。暴政看起来,手法与俄罗斯黑帮并无二致。而暴政内核的精神漩涡则被省去。这就类似《冷山》终究只是一部南北战争背景里的爱情故事,而《与魔鬼共骑》才更能表现美国内战层次丰富的内核。「伤痕文学」仅展示伤痕,聪敏的观众却要期待手术刀的解剖。

  p.s. 《地下》就是这样的,手术刀式的电影。

东方西方Est - Ouest(1999)

又名:East-West

上映日期:1999-09-01(法国)片长:121分钟

主演:欧列格·缅希科夫 / 桑德里娜·博内尔 / 凯瑟琳·德纳芙 / 小谢尔盖·波德洛夫 / 鲁本·塔皮耶罗 / 埃尔旺·贝诺 / Grigori Manoukov / 塔吉雅娜·多吉列娃 / 鲍格丹·斯图普卡 / 梅格莱娜·卡拉兰博娃 / 阿塔纳斯·阿塔纳索夫 / 塔妮娅·马萨利季诺娃 / 瓦伦丁·加内夫 / 尼古拉·比内夫 / 勒内·费雷 / 休伯特·圣-麦卡里 / 玛丽亚·韦尔迪 / 伊凡·萨沃夫 / 尤里·雅科夫列夫 / 伊万·彼得罗夫 / 

导演:雷吉斯·瓦格涅 / 编剧:鲁斯塔姆·伊布拉吉姆别科夫 Rustam Ibragimbekov/谢尔盖·波德罗夫 Sergey Bodrov/路易·加德尔 Louis Gardel/雷吉斯·瓦格涅 Régis Wargni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