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西方》电影剧本

(法国、俄罗斯、保加利亚电影工作者合拍)
编剧:谢尔盖·巴德罗夫、鲁斯达姆·伊布拉基姆别科夫、鲁伊·加尔杰利、雷吉·瓦尔尼耶
编译:蒋华

〔编译者按〕:《东方—西方》摄于1999年,获2000年第72届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名,获2000年恺撒奖最佳导演和最佳影片提名。
该片导演雷吉·瓦尔尼耶是法国电影肥皂剧之王,他的《印度支那》曾获得1992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的殊荣,1994年的《一个法国女人》讲述了军人婚姻生活的故事。他两部得到奥斯卡青睐的影片有一些相似之处:故事都发生在异国,《印度支那》在印度,而《东方一西方》讲的是前苏联;都有一定的历史背景,《印度支那》讲的是法国殖民地的故事,《东方—西方》讲的是四十年代斯大林执政的苏联。
本片的编剧是俄国的谢尔盖·巴德罗夫、鲁斯达姆·伊布拉基姆别科夫、鲁伊·加尔杰利和雷吉·瓦尔尼耶。剧本并非取材于真实的故事,而是想象出来的。卡特琳娜·德诺芙在《印度支那》有过出色表演,《东方—西方》就是为她(本片扮演法国女演员加布里埃尔·杰维里)和很讨人喜欢的奥列格·缅什科夫(本片扮演医生阿列克赛·戈洛文)量身订做的。谢尔盖·巴德罗夫在1984年前就创作过约30部电影剧本,之后与人合作做导演,他导演的影片有1984年的《草地上的美梦》,1987年的《外行》,1989年的《自由是天堂》。苏联解体后,他居住在美国,曾与人合作写了剧本《要爱的人》。

海上·外·日
天气昏暗。波涛汹涌的大海。音乐声起。屏幕出现了滚动字幕,交代了本故事的原由:
1946年6月,一封急件传到苏联驻法国、保加利亚和南斯拉夫大使馆,急件声称:自1917年10月革命后离开俄国的臣民一经提出要求,就可获得苏联国籍的护照。这些新公民将有资格回到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历经5年的苦难,散居欧洲各国的三千万人当中,最后有上万人选择了返回家园。

海上船头·外·日
一艘由欧洲返回苏联的巨轮疾驶在海上,船头击起白色浪花。

海上·外·日
镜头长久地停留在海面上,似乎要探究深不可测的海底的究竟。

海面上·外·日
镜头拉开,远处可见大海和天空之间的分界线。深色的大海和略微发白的天空。整个色调是暗淡的。

船舷·外·日
从船舷向下看,可见海浪快速地被甩到后面。
这时传来画外音:“很快你们将回到祖国。30年前你们离开了她,但她从未离开你们。”

餐厅·内·日
船上餐厅内,苏联克格勃的工作人员耶甫根尼正在对餐厅的人讲话。他四、五十岁的样子,戴着一副眼镜,脸上留有短须。他说话时似乎很真诚。他接着说:
“现在,她需要你们,需要在座的每一位。国家需要重建。我们国家比任何国家都付出了更大的代价。但反法西斯战争把我们联合起来,直到胜利。”
说到此,他还挥了挥拳头。
镜头拉开,呈现了餐厅全貌。餐厅宽敞豪华,灯光明亮,几十张餐桌旁围坐着将要从欧洲回到祖国怀抱的苏联人。他们看起来都很开心,欣慰地听着耶甫根尼的话。
“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事,苏联政府向你们敞开大门,欢迎你们。”
身穿灰色西装的老者科兹洛夫·瓦西里耶维奇开玩笑地接下了话茬:“耶甫根尼,你说得太严肃了吧。咱们喝酒唱歌吧。”科兹洛夫·瓦西里耶维奇看上去年事已高。但将要回到祖国的兴奋使他精神抖擞。
说着他举起了酒杯。
耶甫根尼就走到老者身旁,对大家说:“请把你们的护照拿出来,数字最小的要祝酒。”
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老人立即站了起来,对耶甫根尼说:“我是被法国驱逐出境的,可以参加吗?”
耶甫根尼双手扶着老人的肩膀说:“请您随意。”
坐在一张餐桌上的两个人交谈着。一个说:“猜猜谁拿到了苏联第一号护照?”
科兹洛夫·瓦西里耶维奇开玩笑地:“是巴黎东正教堂的主教吧。”
餐厅里的人都会心地笑了起来。
耶甫根尼走过来,俯身问科兹洛夫·瓦西里耶维奇:“你的护照号是多少?”
“我的护照是2002号。”他说着,起身向另一张餐桌走去。他边走边说着:“我儿子列奥尼德的护照号是2003号。”
他走到一位年轻人后面停下,双手放在年轻人的肩上,向人们示意他的儿子。“请大家对他耐心点,他俄语不好,而且还有口音。”
这位年轻人看上去不到20岁,脸上稚气未消,还有点腼腆。
这时耶甫根尼也来到这个餐桌,问坐在年轻人旁边的另一个人:“医生,你的护照号是多少?”
这位医生是阿列克赛·戈洛文,他四十来岁,身穿浅色西装,温文尔雅的样子,长得很英俊。
阿列克赛微笑着回答:“17号。”
旁边有人起哄:“就是他了。”
耶甫根尼对阿列克赛说:“那么,就请你来祝酒吧。”
阿列克赛回头看了看坐在旁边的女人,像是要征得她的同意。那是他的法国妻子玛丽。玛丽是个非常美丽的法国女人,卷曲的披肩发衬托着她漂亮的脸庞,显得温柔、妩媚。玛丽的旁边坐着一个6、7岁的小男孩,那是他们的儿子谢廖沙。玛丽微笑着耸了耸肩。
戈洛文随后站起身,拿起桌上的酒杯对餐厅的归国移民说起了祝酒词:“我想感谢我的妻子。”
他回头转向妻子,心怀感激地:“玛丽,我让你跟我回来,你就来了。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你的家人和朋友及祖国。为此,也为了其它更多的原因,我爱你,也更加敬佩你。为你干杯!”
听到这些话,玛丽开心地微笑着。
耶甫根尼带头,餐厅所有的人都鼓起掌来,并举起酒杯。
阿列克赛·戈洛文俯身亲吻了妻子。随后走到餐厅一角的钢琴旁。
科兹洛夫·瓦西里耶维奇坐到玛丽旁,问:“他说的是真的吗?”
玛丽微笑着算做肯定的回答。
科兹洛夫·瓦西里耶维奇满怀钦佩地说:“那你一定是个勇敢的女人。”
玛丽没有说什么。听到钢琴声,她回头看已坐在琴凳上弹钢琴的丈夫。
他弹的是一首苏联歌曲。耶甫根尼来到钢琴旁,胳膊靠在钢琴上,随着琴声唱了起来。开始还是轻声,一会儿就引吭高歌起来。餐厅里的人们也激动地唱了起来。他们举起酒杯,边饮边唱,满怀着将要返回祖国的兴奋和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显然,虽然船还没到苏联,船上的人的心已飞了回去。
随着音乐声止,科兹洛夫·瓦西里耶维奇将酒杯高高地举过头,看来他也是异常激动。

码头·外·夜
夜晚的苏联奥德萨码头上,没有一个闲杂人员,戒备森严。
一辆伏尔加轿车驶进码头。工人们开始放下轮船的悬梯。
突然码头的灯光都亮了,喇叭里传出广播声:“亲爱的同胞们,欢迎来到奥德萨,欢迎回到苏联祖国,这个胜利的国家。由英明领袖斯大林同志领导,所有的人像一家人一样的生活,团结幸福。”随后喇叭里播出的是苏联的进行曲。
船舱内阿列克赛一家人觉得这里的气氛有些奇怪,但也随着人流向悬梯走去。
码头上刚从轿车下来的人是一个高级军官。他快速地来到悬梯旁,从一个人手中接过了一张名单。
苏联士兵严密地警备在码头上。
在餐厅中看到的那个说是被法国驱逐出境的老人第一个走下悬梯,他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大声说:“我的天,真到俄罗斯了。俄罗斯,我的国土!”
他刚下悬梯就跪到地上亲吻脚下的土地。
一个穿着皮靴的军人立即来到他跟前,粗暴地将他拽起来。
人们听到了军官的命令:“乘客们要分成两队。按照名单来分。”
科兹洛夫·瓦西里耶维奇到了军官跟前报上了自己的名字:科兹洛夫·瓦西里耶维奇。军官从名单上查到了他的名字后说:“这边。”
紧接着,他的儿子也来了,他报上自己的名字:科兹洛夫·谢尔盖伊维奇,军官查完名单后,却让他到另外一队。
眼看自己的儿子和自己就要分开,科兹洛夫·瓦西里耶维奇急切地嚷嚷道:“他是我儿子,他应该和我在一起。”
正在悬梯往下走的阿列克赛夫妇看到此情此景有些不解。
但老人和他儿子还是被强行拉到不同的队。分到另一队的儿子不知所措地看着爸爸。
老人大声对儿子喊道:“别担心,这是个误会。我们很快就没事了。”
瓦西里耶维奇一时情急,撒腿就往父亲那个队跑。
后面的军人大声喊:“站住!”
瓦西里耶维奇像没听见一样继续跑着。
码头上一个军官举起了手中的枪,瞄准了年轻人。
一声枪响,年轻人应声倒地。
悲惨的一幕就发生在眼皮底下,玛丽难过地倒向丈夫的怀里。戈洛文也惊愕万分。
刚踏上祖国的领土就失去儿子,老者扑向孩子身上失声痛哭。
归国的苏联移民的命运就此被罩上了不祥的阴影。

审讯室·内·日
临时关押归国移民的集中营里,苏联克格勃的人们正分头对他们进行审讯。审讯玛丽的审讯室里,灯光昏暗。室内陈设简陋,只有一张桌子,墙壁上的墙皮有些脱落。
玛丽坐在一张凳子上,表情严肃地对耶甫根尼说着。耶甫根尼站在桌子后面,这次他头上戴着毡帽,不耐烦地听着玛丽的话:“我跟你说的是实话。我和我丈夫一起来的。我是法国公民。我有法国护照。”
说着,玛丽的目光移到放在桌子上的护照。
耶甫根尼用嘲讽的表情拿起了护照,这次他完全没有了在船上餐厅时的和蔼,俨然是个审讯者。他用戴着皮手套的手,拿起护照,二话不说就给撕烂了。
玛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惊愕地站起来,质问他:“你疯了。为什么?”
耶甫根尼:“你为法国特务组织服务。”
玛丽据理力争:“你胡说。”
她顿了一下,感到跟这个人说话可能没什么用处。上前一步要求道:“我要见法国领事。”听了这话,耶甫根尼从桌子后面走向玛丽,说道:“也许你还要见英国女王吧。”
说着他恶狠狠地扇了玛丽一个耳光。

审讯室走廊·内·日
从关着玛丽的房间出来,耶甫根尼在走廊向另一个房间走去。走廊中有士兵把守着每一个房间。房间里面传出有人被殴打的叫喊声。

另一间审讯室·内·日
这是一个半地下室,弓形门连着楼梯,楼梯上的门口有士兵把守着。
耶甫根尼和戈洛文分坐在一个破旧箱子的两边。耶甫根尼说:“我们一直在观察你,戈洛文。你是个好医生,我们有任务给你。”
戈洛文没有正面回答耶甫根尼,神情坚定地说:“我妻子呢?”
耶甫根尼劝说道:“别管你妻子了,她什么用都没有。我们会给你找个俄国妻子。”
这时传来另一个人的画外音:“我说给他一个女人,他说不要。”
原来这里还有一个男人。他穿着黑色皮夹克,脸上露出坏笑。
耶甫根尼也笑了一下,看到戈洛文一点要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还是一脸的严肃,就转而说道:“你妻子是个间谍。”
戈洛文不相信地:“你是在开玩笑吗?”
耶甫根尼:“百分之九十回到俄国的移民都是帝国主义的奸细。”
穿黑色皮夹克的人又发话了:“我们会把你儿子还给你。”
突然传来一个女人被殴打的惨叫声。戈洛文倏地从凳子上站起来,从弓形门向门口看去,他看到了实枪荷弹的士兵。戈洛文转向耶甫根尼:“我妻子呢?”
耶甫根尼继续劝说:“别断送了自己的前途,我们信任你。”
女人的惨叫声又传了进来,戈洛文不由自主地朝门口走去。好像要想从弓形门出去看个究竟。门口的士兵看到了,向门内移动了一下。
耶甫根尼也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向戈洛文:“你真想要你妻子吗?那我们得谈谈了。”他观察着戈洛文的反应。戈洛文如果就此抛弃妻子,自己可能会得到政府的信任,今后的生活会好得多。但是他不能这么做。戈洛文的坚定神态告诉耶甫根尼,他不会抛弃妻子。

审讯室·内·日
审讯室里,玛丽被殴打后流出的血滴到地板上。玛丽神色恐慌地坐在凳子上。
这时,门开了,戈洛文被带了进来。戈洛文看到玛丽的惨状,心痛地抱紧了她。
玛丽问:“谢廖沙呢?”
戈洛文:“他们正把他带来。”
话音刚落,耶甫根尼带着谢廖沙进了屋。耶甫根尼狠狠地说:“你们现在就离开。”
戈洛文问:“去哪里?”
耶甫根尼:“基辅。”
戈洛文知道,基辅是俄国一个偏远的城市。

集中营·外·夜
那位下船就亲吻祖国土地的老人,他搀扶着刚失去儿子的科兹洛夫·瓦西里耶维奇,随着另外几十个移民被押到一个四周都是高墙的不大的空地。他们被带到一面墙下,另一面高墙下都是实枪荷弹的军人。这里显然是执行枪决的地方。耶甫根尼在旁边默默点着数。随后就离开了。把这些从欧洲返回的移民交给了那些军人……
两位老人完全没有了在餐厅时的兴奋,他们被突然的打击搞得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表情麻木、茫然。他们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只有任人宰割了。

基辅市·外·日
一辆破旧的卡车行驶在基辅市的大街上,然后转到了居民区。车上坐着戈洛文,他旁边有几个装行李的箱子。
车子在一个有几家合住的公寓的院落中停了下来。玛丽和儿子从驾驶室内跳下车。
院落看上去不大,公寓也很破旧。

公寓门厅·内·日
这是一个老式房子,最早应该是供一家人住的。现在分住着四、五户人家。
公寓的门厅也不大。司机提着箱子进了大门,他对里面的一个老太太说:“你的新房客,是法国人。”
老太太名字是阿娜斯塔西娅,她六、七十岁的样子,体态有些发胖。一听是法国人,立即对司机说:“告诉他们我是主管,而且我们有严格的规矩。”说完就进自己的房间拿房门钥匙。
跟着进来的戈洛文说:“我会讲俄语。”
阿娜斯塔西娅拿着钥匙给他们开房门。戈洛文的家是进门厅靠左边的房间。玛丽和谢廖沙也跟了进来。
玛丽进到门厅后,看到门厅右面房间里一个不到20岁的年轻小伙子正在洗碗。小伙子是阿娜斯塔西娅的孙子,叫莎沙。莎沙个子挺高,体魄健壮。他瞥了玛丽他们一眼,没有说话。
戈洛文将手里的箱子提到刚打开房门的屋里放下。随后又出门去提其它箱子。
阿娜斯塔西娅上下打量着玛丽。
玛丽看到他们房间对面另一个房间的门口站着一个年轻女人正警惕地注视着他们。她叫奥尔佳,20多岁的样子,漂亮、性感。
门厅靠里的另一个房间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40多岁的男人,彼德罗夫。他穿着随意,大大咧咧地走出来问道:“他们是谁?”
奥尔佳回答说:“是法国人。”
正好戈洛文提着箱子进来了。彼德罗夫用法语向戈洛文打招呼:“你好,我是彼德罗夫。”戈洛文立即回应:“我是阿列克赛,我妻子玛丽,我儿子谢廖沙。”
“欢迎!你们是来看看吗?”彼德罗夫问。
“不,我们要住下。”戈洛文说。
彼德罗夫看了一眼奥尔佳,两人不知什么意思相视一笑。彼德罗夫好像是没话找话地问:“你妻子会俄语吗?”
“她准备学。”戈洛文回答。
“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彼德罗夫看阿娜斯塔西娅出来,说了一半的话又咽了回去。
阿娜斯塔西娅和莎沙从自己的房里出来,手里拿着一把钥匙。她说:“这是你们的钥匙。”她把钥匙递给戈洛文,很郑重其事地说:“你们要清楚我不想惹任何麻烦,尤其是她,你翻译给她听。走吧。”
她带着阿列克赛夫妇介绍房客和设备,戈洛文一句句地翻译给玛丽。
“这里住了5户人,我们必须守规矩。”
他们来到公共厨房。阿娜斯塔西娅给他们看一张桌子,桌子旁边坐着一个老头。“这桌子是以前的房客留下的,现在归我们了。”
戈洛文把阿娜斯塔西娅的话翻译给玛丽。
阿娜斯塔西娅又带他们到了公用浴室。她用俄语说给戈洛文听,戈洛文再翻译给玛丽:“至于浴室,我们星期四用,那也是我们洗衣服的时间。”
阿娜斯塔西娅继续叮嘱:“厕所的灯不要老开着。”
戈洛文把阿娜斯塔西娅的话翻译给玛丽听。

戈洛文家·内·夜
这是一间很破旧的房子,墙壁上墙纸的颜色很暗,看上去有很长时间没有换过了。拥挤破旧的房间内,玛丽正在收拾东西。靠一面墙的地方有一张小单人床,谢廖沙坐在上面。玛丽拿出床单给他铺床。看来一家三口要同居一室了。
谢廖沙问妈妈:“你喜欢这里吗?”
玛丽没有回答,继续铺床单。
这里的条件跟他们的想象相去甚远。本想回国报效祖国,却被发配到偏远的小城。戈洛文站在门口,看着简陋的房间,看着自己的妻儿将要跟自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不禁悲从中来。他打开房门出去了。
玛丽看戈洛文出去,起先没有说什么,而是对低着头的儿子说:“旅行者需要什么?”
谢廖沙流利地回答:“力量和勇气。”
玛丽赞赏地说道:“亲爱的,对极了。”
她亲吻了一下儿子说:“我很快就回来。”
玛丽说着出了房间。去看看戈洛文。

门厅·内·夜
门厅内,戈洛文坐在他们的行李箱子上,手里拿着一支烟一边吸着,一边抽泣着。他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赶紧止住泪。
玛丽坐到箱子上,从后面抱住戈洛文。安慰他说:“你之前不知道会这样。谁也不知道。”玛丽继而满怀希望地说:“我们把房子退了,回家去,他们不能强迫我们留下。”
戈洛文不知该怎样回答玛丽。
玛丽接着说:“我不能住在这里,你和谢廖沙也不能。无论如何我们也要回法国。任何监牢都会有出去的路。”
戈洛文非常痛苦地说:“原谅我。”
戈洛文倒在玛丽的怀里,忍不住又要流泪。不管怎样,他们暂时还没有办法改变现状。

工厂车间·内·日
戈洛文所在工厂的车间很大,里面有几十台机器同时工作着,机器发出很大的噪声。车间中挂着几幅标语。工人们都戴着口罩,可是看到他们的口罩都很脏了。
穿着白大褂的戈洛文来到车间,他后面跟着几个人,其中一人是工厂的女领导。她叫尼娜·菲奥德罗夫娜,是个40多岁的女人,及肩的卷发整齐地梳在脑后,大翻领的西装领子上别着斯大林头像。看上去她是个很干练的人。由于噪声很大,她得靠近戈洛文并大声地说话:“我操作这些机器已经六年了。我知道它们怎么让人背疼。”
戈洛文说:“那好,说说空气吧。他们需要呼吸。你打算怎么办?”
戈洛文边说边伸出手摸了一下车间的上梁,一看满手的灰尘。他用嘴一吹,能看到灰尘从他手中飘落。他指着车间上方说:“我们应该装些水管让空气潮湿一些,降尘。就像在法国那样。”
说着他继续向前巡视。
听到戈洛文提起法国,女领导看来很生气。她对戈洛文说:“别管什么法国!我们知道法国是怎么剥削工人的。”
说到这里,女领导很严肃,拿出对劳改犯的口气接着说:“你来这儿是工作的,不是要改变什么的。”
车间里的工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戈洛文毫不示弱,一字一板地说:“我要为2000工人负责,我很关注他们的健康。”说着离开了车间。
女领导无可奈何的样子。

厨房·内·日
公寓的公用厨房里面,非常拥挤地放着4、5张桌子,还有一个碗柜。玛丽在水池里洗完盘子,拿到一张桌子上准备擦干。阿娜斯塔西娅也在一张桌子上准备做饭。
玛丽刚要擦盘子,听到门口一个老头的声音:“法国人,你用错桌子了。”
玛丽回头一看,正是他们刚来时坐在他们桌子旁边的老头。玛丽赶紧说:“对不起。”忙不迭地端走盘子。慌乱中有一个盘子掉到了地上摔碎了。
老头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
阿娜斯塔西娅过来帮玛丽拣起盘子碎片。对老头说:“离她远点,你这个酒鬼。”
听到阿娜斯塔西娅帮着玛丽说话,老头很生气,也很出乎意料,嘴上嘟哝着离开了。
阿娜斯塔西娅看着老头走了,来到玛丽跟前,用法语关切地问玛丽:“你来干什么?你不知道吗?”
听到自己的母语,玛丽显得很高兴,问道:“你会说法语?”
阿娜斯塔西娅说:“我曾经有个法国保姆。也住在这所公寓。但却是另一种生活。”
玛丽听了,若有所思。

街区小公园·外·日
这是戈洛文他们居住的地方的街区公园,公园不大,有十几个孩子在踢球。戈洛文的儿子谢廖沙和莎沙正在玩一个飞机模型。
远处一辆摩托车开了过来。莎沙挥了挥手跟摩托车上的人打招呼。摩托车从公园另一侧开过去,到了街道胡同的尽头停了下来。下来了阿娜斯塔西娅的那位40多岁的男房客彼德罗夫和另外两个人。他们的肩上背着大包。

厨房·内·日
阿娜斯塔西娅和玛丽坐在厨房的桌子旁,桌子上摆着两个小酒杯和一瓶伏特加酒。阿娜斯塔西娅兴致勃勃地用法语唱着法国歌曲。玛丽很高兴地听着她唱。阿娜斯塔西娅边唱边拿起酒瓶倒酒。两人都端起酒杯,阿娜斯塔西娅说了句:“祝身体好。”
玛丽喝了一点,而阿娜斯塔西娅则一饮而尽。两人大笑起来。
阿娜斯塔西娅提议道:“一起唱吧,唱你会的歌词。”
说完阿娜斯塔西娅边唱边打着拍子。玛丽开始跟她一起唱起来。两个人都非常高兴。
正当两人唱得正起劲时,厨房的门被打开了,刚从摩托车上下来的三个人站在厨房门口。看到他们,两人的歌声停止了。
看她们不唱了,彼德罗夫带头进了厨房。边进边说着:“怎么停了,非常动听。”
他的手里还提着那个大包。他对玛丽说:“玛丽女士,棉帽子。想买一顶吗?”
彼德罗夫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顶帽子给另外那个人,那人接过帽子到玛丽身边,硬要给玛丽戴上。
玛丽直说:“不用了,谢谢。”
那人说:“便宜卖给你。”
阿娜斯塔西娅对玛丽说:“他们可以按原价卖给你。”
玛丽:“是偷来的吗?”
那人回答:“不是的。”
阿娜斯塔西娅站了起来介绍道:“城里到处都有他们的供应商。”
她把帽子还给他们:“来,拿上你们的帽子走吧。”
阿娜斯塔西娅说着,将他们往厨房门口推。
彼德罗夫看来不大高兴。对阿娜斯塔西娅说:“小心,你说得太多了。”
阿娜斯塔西娅说:“够了,走吧。”
送走他们,阿娜斯塔西娅转过头对玛丽说:“我小时候就拥有他们的房间,你们的房间以前是我母亲的琴房。”
她靠近玛丽:“亲爱的,你干吗要卷入这场混乱?试着忘记法国吧。”
这时,奥尔佳来到厨房,她看似友好地打招呼:“晚上好。”
看有人来了,阿娜斯塔西娅止住话头。
“有伏特加。”奥尔佳说。
“我的汤好了。”阿娜斯塔西娅赶紧收拾好酒瓶、酒杯,离开了厨房。她像要躲避什么。

街道·外·夜
夜晚的基辅市街上行驶着一辆神秘的伏尔加轿车。车子在戈洛文他们住的公寓外的街道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两个男人。他们是来抓阿娜斯塔西娅的克格勃特工。

阿娜斯塔西娅房间·内·夜
阿娜斯塔西娅的房间里,刚从车上下来的特工正架着她往外走。莎沙在后面不知所措。阿娜斯塔西娅大声说道:“全都是误会,先生。”
她回头对莎沙说:“我很快会回来的。继续游泳,这是你惟一的机会。”
莎沙眼看祖母要被带走,不顾特工的阻拦,冲出房间,紧紧地抱住阿娜斯塔西娅。
两个特工有点不耐烦了。
阿娜斯塔西娅轻声劝说着:“不要把他们惹火了。”
莎沙仍然抱着祖母不放。
那个老房客从门缝偷偷望着。
一个特工强行把莎沙拉开,将他双手反剪在后,逼到墙上。特工在莎沙的背后逼问:“你是年轻的共产主义者吗?回答我,是不是?”
“是。”莎沙无力反抗,只有轻声回答道。
“那你得明白,要冷静。”特工慢慢地离开,看莎沙这次没敢再动,他说着:“好的,就这样。”
说完就带着阿娜斯塔西娅离开了。
奥尔佳从自己的房间出来,她点亮了门厅的灯,急切地问莎沙:“莎沙,发生什么事了,他们是谁?”
莎沙没有理会她,把她推开了。
奥尔佳看莎沙并不领情,悄悄地回房间了。
这时,听到声音的戈洛文一边穿睡衣一边走出自己的房间。玛丽也跟在后面。戈洛文关切地问:“莎沙,怎么了?”
莎沙忿忿地回答:“她被告发了。”
说完扭头朝自己房间走去。
戈洛文扳过莎沙的肩,紧跟着问:“为什么?”
莎沙说:“是你妻子,奶奶跟她说法语。她会被控间谍罪的。”
莎沙看着玛丽接着说:“你们这些外国人一直被监视着。”
他很生气地大声说:“回去吧,离我们远点!”
莎沙转身回房去了,留下戈洛文、玛丽两人不只如何是好。

戈洛文家门厅·内·日
第二天,身穿大衣、提着手提包的玛丽走出了自己的房门。她听到门厅里面的浴室有声音,就朝那走去。来到浴室门口,看到是奥尔佳正在洗衣服。
玛丽毫无防备地问:“你好,我想知道内政部的地址。”
“内政部?”奥尔佳警惕地问。
“是的。”
“你想去那儿?”
“是的。”得到肯定的回答,奥尔佳有些吃惊。她知道玛丽去内政部一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她刚想告戒玛丽什么,但她没有说出来,而是满口答应着:“好吧,好吧。”
她冲洗干净手上的洗衣粉。接着说:“稍等,我带你去公共汽车站。”

公寓门厅·内·日
公寓的大门口内,玛丽站在门厅等着奥尔佳。奥尔佳穿好衣服后从自己的房间出来,跟玛丽一起出了门。
这一切都被彼德罗夫看在眼里。她们刚出门,他就来到门厅挂着电话机的墙边,拿起听筒。在墙上找到了电话号码后,他拨通了电话:“喂,是红旗工厂吗?我想找戈洛文医生……”
他要告诉戈洛文,免得玛丽吃苦头。彼德罗夫虽然看上去很粗鲁,心地并不坏。

内政部·外·日
这是个寒冷的冬天,从外面看内政部大楼的所有窗户都紧闭着。楼前的广场上没有什么人。灰色的大楼外有一些掉光了树叶的树木,还有已经不喷水的喷水池,整个画面都灰蒙蒙的。大楼前的竖立的几面红旗略有些显眼。
玛丽就要到内政部的大门了。戈洛文追上了她,一把拉住她说:“跟我来。”
“你跟踪我?”玛丽看是戈洛文,很不理解。
“放开我。谁告诉你的。”她欲挣脱戈洛文。
戈洛文紧紧搂住玛丽,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他们两人已经引起内政部门口军人的注意。
玛丽用力推开戈洛文。不巧后面一辆小轿车正好开过来,将戈洛文撞倒。
内政部门口的工作人员见状立即跑过来。
玛丽将戈洛文扶了起来。戈洛文见别人也来了。赶紧起来说:“我没事。”
一个工作人员问:“去医院吧。”
戈洛文不敢多停留,“不用,谢谢,我没事。我是医生。”
说着,他拉着玛丽准备离开。
内政部门口的那个军人很负责任地指着玛丽问戈洛文:“这个外国人想干什么?”
“没事,她迷路了。”戈洛文装做没事的样子匆匆离开了。
两人走远了,戈洛文问玛丽:“你在想些什么?”
“我不能再等了。你说过要申请的。”玛丽激动地说。
“如果我申请走,我就是背叛国家。你想让我们被关进监狱吗?”
“他们不能强迫我们留下。他们有义务让我们走。”玛丽越说越激动,声音也大了起来。
“人们都在盯着你看。”戈洛文提醒玛丽,他不想惹麻烦。
“我不管。我们说好了的。”玛丽停下来盯着戈洛文说着:“如果没办法的话,我回法国。我们会死在这里的,阿列克赛。我会的,我要走。”说完,她独自向前走去。
戈洛文从后面追上玛丽,一把抱住玛丽。玛丽大声嚷嚷起来:“让我走,让我走!我要离开这里。我受不了这儿,让我走!”
戈洛文把玛丽的头靠近自己的胸前,以压低玛丽的喊声。玛丽失声痛哭起来。
戈洛文紧紧地搂着玛丽,直到她不再喊叫。他搂着玛丽继续往回走,他说:“我们会走的,但需要时间。相信我,我们要坚持到离开的时候。”

剧场舞台·内·日
剧场的舞台上,军文工团正在彩排。文工团的指挥博约克正神采飞扬地指挥合唱队合唱。他们唱的是俄国的军队歌曲。

剧场后台·内·日
玛丽现在就在这个军队文工团做熨衣工。剧场后台里,四周挂满了演出服装,中间有两张熨衣台。玛丽和另一个女熨衣工在忙碌地熨着衣服。玛丽有些累了,用手扶了一下额头。看到熨衣工正盯着自己,她不敢怠慢,又接着干了起来。

剧场舞台·内·日
舞台上,一首合唱曲已接近尾声。跟合唱演员一样穿着军服的舞蹈演员们也上场了。一个漂亮的女演员在做快速旋转的动作,与她合作的男演员在歌曲结束的一刹那有一个漂亮的伸展动作。
整个歌曲结束后,博约克来到两个舞蹈演员跟前说:“非常好,依莲娜。”
他肯定了女演员后,批评起男演员:“托利亚,你太生硬了。你可是代表苏维埃的,全世界都在看着你。这算什么。”
他学了一下男演员的踏脚动作。
“看着。”说着,博约克示范了他自己认为正确的姿势。

剧场后台·内·日
排练完一场的演员们来到后台换衣服。有一个男演员拿着衬衫说:“这不是我的衬衫。她又搞混了。”
说着,他看了一眼玛丽。另一个演员赶紧调换衣服。女熨衣工们看着玛丽,眼神中有责怪,也有鄙夷。
男演员们换好衣服准备出场。博约克进来,那个衬衫被搞混的演员还在穿衣服。博约克很不满意:“你错过了点名了,你应该在歌曲结束时出场。”
“都是那个法国人……”男演员申辩道。
男演员的话音还没落,博约克就扇了他一耳光。男演员赶紧出去了。
熨衣工很吃惊地看着他们。博约克来到她们跟前,示意熨衣工继续干活。他来到还在熨衣服的玛丽身边,关切又讨好地说:“你好,亲爱的。很累吗?”他从兜里掏出一包巧克力,拉起玛丽的手,放到她手上。“你该吃点东西。他们那样是因为你是外国人。不会有事的。”
他说:“你真漂亮。”他对玛丽很有好感。

公寓走廊·内·日
刚买完东西回公寓的戈洛文在上楼梯时听到拐弯处的信箱筒那儿有声音,他过去一看,是奥尔佳在掏信件。看戈洛文来了,奥尔佳想解释什么:“他们又搞错信箱了。现在我是主管,必须对一切都小心。”
戈洛文说:“你做得非常好。”
“我尽力而为,对于你就容易了。你机灵又识时务。”说完这些意味深长的话,奥尔佳转身离开。
“我买了些馅饼,要来一个吗?”对奥尔佳的暗示,戈洛文立即有了回应。他打开装着馅饼的网兜看着奥尔佳。奥尔佳回来没有拿馅饼,而是吻了一下戈洛文,说了声“谢谢”就走了。
这个奥尔佳看来是个不可小视的人物。戈洛文联想到她没有阻止玛丽去内政部,再加上她今天的表现,她也许会对玛丽有不利的作用。看着奥尔佳离去的背影,戈洛文似乎有了主意。

教堂·内·日
高大的教堂内神色悲伤的莎沙站在已经死去的奶奶身边。牧师来准备做祷告,莎沙难过地说:“他们不准我见她,她孤零零地死去。”
牧师安慰莎沙:“她早知道你爱她,还一直想念着她。”
这时,传来教堂的钟声。牧师问:“还有人来吗?”
莎沙默默地摇了摇头。祖母的“间谍罪行”使大家都不敢接近他们。
牧师开始做祷告。莎沙神情忧郁地低着头看着奶奶,听牧师的祷告。当他抬起头时,发现玛丽也来为奶奶道别了。看来,玛丽是惟一不怕受牵连的人。

公寓餐厅·内·夜
公寓的餐厅内,摆着一张长方形的餐桌,桌上有食品及酒。所有房客都在座。但还有一张椅子没人坐,那张椅子面前摆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有一个酒杯。大家都很安静。谢廖沙指着没人坐的椅子好奇地问:“妈妈,那是什么?”
“那是阿娜斯塔西娅奶奶的位子。”玛丽回答道。
戈洛文首先站起来打破了沉默:“我们认识阿娜斯塔西娅的时间不长,但足以明了她是很了不起的,而且很和蔼。愿她的灵魂安息,愿她入土为安。”全体房客站了起来,喝了自己手中的酒,算是缅怀阿娜斯塔西娅。大家重新落座,默默地吃着东西,碍于阿娜斯塔西娅的身份,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就餐时,奥尔佳时不时地盯着若有所思的戈洛文,她对戈洛文心仪已久了。而玛丽关切地观察着刚失去奶奶的莎沙,他显得很无助。
突然,餐厅的门开了,上次送戈洛文一家人来这里的司机又带了一男一女两个人来,那个男人还拄着拐杖。
司机说:“大家好。你有新租客。”
奥尔佳转过身,对来人说:“但没有房间了。”
来人问:“阿娜斯塔西娅的呢?”
奥尔佳说:“她孙子住着呢。”
那个女人立即说道:“我丈夫在战争中失去了一条腿。我们完全有资格拥有一间设备齐全的房间。”女人说话间已进了餐厅,有非要住下不可的劲头。
“那他去哪儿?”一位房客很不平地站起来:“巴布什卡葬礼日怎么会出这种事?还有莎沙,他怎么办?”
“去住旅店。”
“不,我不去。”一直沉默的莎沙终于站起来发话了。他摆出决不搬出去的架势。
眼看双方要搞僵了,曾经给戈洛文打过电话的彼德罗夫立即站起来安慰莎沙:“这是误会,我们会解决的。冷静点。”
奥尔佳说:“我是管事的,可没人告诉我这件事。”
新房客毫不退让:“我所有文件都齐全。”
新房客的身份是莎沙无法相比的,看来莎沙要被赶出去了。
玛丽还不大明白他们说的话,就问丈夫:“怎么了?”
戈洛文说:“他要住旅馆了。”
玛丽看着年轻气盛的莎沙。也许因为莎沙的奶奶是因为自己而死,也许是同情莎沙,玛丽向丈夫提议:“他可以和我们一起住。”
莎沙不用住旅馆了。

莎沙房间·内·夜
神色黯淡的莎沙在将不属于自己的屋里收拾东西。他的房间不大,有一个床头柜、写字台和两个扶手椅,桌子上堆了一些书籍。
玛丽进来看有没有可以帮忙的地方。莎沙看见玛丽,从桌上拿起几本书,走到玛丽跟前说:“这些是巴布什卡读过的,她用这些书教我法语,你拿去吧。”
玛丽问:“给我的?”
莎沙说:“是的。”
“谢谢。”玛丽接过书,慈爱地摸了摸莎沙的脸庞。莎沙放下玛丽的手,轻轻说:“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玛丽明白此时莎沙的心里一定很难过,刚失去奶奶,然后自己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游泳馆·内·日
游泳训练馆内,游泳运动员们正在接受测试。莎沙也在其中,他们在游泳池中奋力游着。教练员在池边拿着秒表给他们计时。运动员们都到达了终点,莎沙落在最后。
教练喊道:“莎沙·瓦西里耶夫,你过来。”
莎沙游到池边跳上去。
“猜猜你用了多长时间。比一年前还糟,慢了5秒。你完了。听说你又喝酒又抽烟。你有天赋,但你却像一块屎在水上浮游。”教练大声严厉地训斥着莎沙。游泳馆里,人人都听得见。
莎沙低声地说:“我奶奶死了。”
教练大声地:“我奶奶也死了。我们一样。”
看着有点不讲道理的教练,莎沙不再申辩。
“走吧,瓦西里耶夫。别让我再看到你在这儿。”
莎沙知道说什么也没用,垂头丧气地离开了。教练没理他,继续训练其他运动员。

戈洛文家·内·夜
戈洛文家中很拥挤,由于莎沙占据了一部分空间,玛丽和戈洛文只好睡在一张单人床上。两人躺在床上聊着天。
“你一直闭着眼睛,一直都闭着。”玛丽说。
戈洛文说:“我忘了身在何处。”
玛丽说:“我们在一起。”
戈洛文搂过玛丽:“我不会忘的。我最希望的就是和你在一起。自由自在。而你,看起来那么美。我们两人在一起,只有我们两人。”
显然,戈洛文指的是现在环境的恶劣。一家三口同居一室不说,现在又加了一个莎沙,各种不方便是显而易见的。最让人受不了的是他们被监视,受着不正常的待遇。戈洛文说完,两人都向莎沙躺的地方看去。不知他听见了没有。

公寓·内·夜
玛丽下班回家,刚进门厅,发现莎沙从别的房客的房间出来,摇摇晃晃的,一看就知道喝了很多酒。
玛丽关切地问:“莎沙,你喝酒了。”
莎沙说:“喝了,但不多。”
玛丽说:“你又和他们在一起。”莎沙没有否认。

浴室·内·夜
莎沙在浴室冲着淋浴,像是要洗去身上的酒气和一心的烦恼。

戈洛文房间·内·夜
洗完澡的莎沙回到房间。玛丽的儿子谢廖沙已经睡着了。一个半截屏风将玛丽和莎沙的空间隔开。莎沙从挂在墙上的镜子看到玛丽正准备脱衣睡觉。
隔着屏风,玛丽说:“回游泳池吧。”
莎沙说:“我被队里开除了。”
玛丽鼓励道:“没有游泳队一样可以游泳。你有天赋,不要浪费了。”
“你把我当孩子。”莎沙不太满意玛丽像长辈那样对待自己。
“你的行为就像孩子。”玛丽从屏风探过头来:“睡吧,我们明天谈谈。”说完玛丽就要脱衣服。
“我睡不着,我很久没睡着过了。我想巴布什卡,我想我父母。我忘了他们的样子了,他们是一起被捕的,一起被处死。”莎沙自顾自悲痛地回忆着。
听莎沙说到这,玛丽重新穿上衣服。从屏风里出来。
“巴布什卡瞒了我很多年,我收到过她的信。”莎沙继续说。
“他们为什么被捕?”玛丽来到莎沙对面坐下。
“你永远不会知道原因。玛丽,我也想走。离开这个国家。”莎沙向玛丽毫不掩饰地吐露了自己心中的秘密。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玛丽知道,在当时的环境下,向别人说这样的事情是很危险的。
“我晚上听到你和阿列克赛的谈话。你也睡不着,我还听见你哭。不要怕我,我想帮你。”莎沙手扶着玛丽的肩,真诚地说。
玛丽明白莎沙没有什么危险,他连这样要掉脑袋的想法都告诉了自己,说明他对自己是信任的。玛丽说:“你真好。我也会帮你的。”
长久以来莎沙头一次露出了一丝笑容,神往地说:“给我讲讲法国的事。”
就这样,两人成了知心朋友。

湖边·外·日
基辅城边有一个湖。湖边有一艘船,船上的船工在生火取暖。看来气温很低。
湖边有一个建在木排上的木屋,木屋边上,玛丽在为只穿着游泳裤的莎沙后背抹防冻油。这是一个健康的青年男人的身体,肤色健美、肌肉发达。抹完后,玛丽问:“可以了吗?”
莎沙回过头对玛丽说:“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
玛丽笑着回答:“不,是为你自己。不,是为我们俩。你会成为最优秀的……因为你与水搏斗。”
身穿呢子大衣、厚裙子的玛丽在湖边木屋的走廊看着莎沙。莎沙做完热身,回头望了一眼玛丽。玛丽冲他鼓励地微笑。莎沙纵身跳进冰冷的湖中。莎沙在湖中奋力游着,湖边的树木被他甩在后面。音乐声起,象征着他的搏击和向命运抗争。他的自由泳有力、协调,这是他改变命运的惟一出路。有玛丽的支持,他感到自己的奋斗有了目标,越游越有劲。
玛丽起先到一艘大船上,随着莎沙向前走着,莎沙越游越远,玛丽只好站在那儿望着远处的莎沙。两人现在都心怀一种希望,那就是离开这个国家。

工厂医务室·内·日
戈洛文所在工厂的医务室的套间,里面是他的办公室,外面是理疗室。几个女工正围坐在一张大桌子旁,用白布蒙着做蒸汽理疗。其中一个女工掀开白布冲着坐在办公室的戈洛文说:“太热了。”
此时,戈洛文戴着眼镜,正在看书。听到发话,他抬起头,告诉她:“就是这样的。”
这个女工又调侃地说:“你做过上门服务吗?”
所有的女工忍不住掀起白布大笑起来。
戈洛文抬眼看了看她们,没有说话。
突然,门开了,工厂的女领导尼娜·菲奥德罗夫娜进来了。女工们赶紧止住笑,蒙上布,继续做理疗。
看到上司来了,戈洛文起身开门迎候,将尼娜迎进办公室,恭敬地说:“你好。”他又对女工们说:“再做5分钟。”
戈洛文随手关上了套间的门。
办公室里,女领导尼娜坐在戈洛文办公室的对面。她对戈洛文说着什么,戈洛文洗耳恭听:“你是个好医生,阿列克赛。这点我们都知道。但是……”女领导的话锋一转,语速慢了下来,一字一顿地说:“上面的人想知道你是否是个好的苏联公民。”

戈洛文家·内·夜
在局促的房间里,戈洛文在镜前刚刮完胡子,用毛巾擦着脸。他的儿子谢廖沙穿着整齐的制服在他旁边整理自己的领结。玛丽还在收拾碗碟。看来一家人今天要参加什么活动。戈洛文擦完脸,回头对躺在床上看书的莎沙说:“莎沙,你去吗?现在决定吧。”
“我没有外套。”莎沙说出了自己的苦衷。
戈洛文来到衣柜前,打开柜门,对莎沙说:“你挑吧。”
莎沙立即放下书,起身来到衣柜旁,挑选衣服。
玛丽收拾完了,正在穿外套。她看着戈洛文和莎沙,对他们说:“别急,时间多着呢。”
戈洛文对她说:“车过5分钟就到。”
玛丽很吃惊地:“什么车?”
“尼娜·菲奥德罗夫娜的车。”
“你上司?”玛丽很吃惊。
“是的。”看来,今天戈洛文是要完成女上司尼娜交给自己的任务。
戈洛文说完,回头帮莎沙穿西装。这时他正好背朝着玛丽,玛丽旁边就是家里的书柜。见戈洛文转过身去,玛丽立即打开书柜,从里面拿出一封早已写好的信,快速装到手提包里。
这一切都被莎沙看在眼里,他没有说什么。而戈洛文一点都没有察觉。
看戈洛文帮莎沙穿好衣服转过身来,玛丽微笑着若无其事地说:“很好,你们都很漂亮。”

剧场·内·夜
金碧辉煌的剧场内,人们正有条不紊地进剧场。我们看到,来看这场演出的大部分都是军人。部队歌舞团的博约克坐在玛丽的右边,她的左边是谢廖沙和莎沙。
时间到了,剧场内已是座无虚席,但很安静。剧场的灯光暗了下来。男主持人来到舞台中央。他说道:“亲爱的市民们,这是一项盛事,你们今晚光临,将会欣赏到戏剧《玛丽·都铎》,这是维克多·雨果的作品。”
眼看就要开演了,还不见戈洛文露面,谢廖沙问:“爸爸呢?”
玛丽回答:“不知道。”
主持人的介绍还在继续着:“玛丽·都铎这个角色将由法国著名女演员加布里埃尔·杰维里饰演。”

剧场后台·内·夜
前台主持人还继续着他的讲话。穿着整齐西装的戈洛文在后台等着。克格勃耶甫根尼和另一名特工也在此。看来今天给戈洛文的任务是他派的。戈洛文的女领导尼娜也来到后台,她今天比往常穿戴得要漂亮一些。她帮戈洛文整理了一下领带,鼓励他说:“你的照片将登在所有报纸上,作为我们所有的人的榜样。这是你莫大的荣誉,也是我的光荣。”戈洛文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准备上台。

剧场·内·夜
主持人开始介绍戈洛文:“现在请我们的同胞,他曾在法国旅居多年,现在是红旗工厂的医务室主任,他就是戈洛文同志。”随着主持人的介绍,戈洛文走上舞台。后面还跟着耶甫根尼和另一个人。
剧场响起了掌声。玛丽露出吃惊的表情。戈洛文和曾经关押过他们的耶甫根尼同时出现在舞台上,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戈洛文来到麦克风前,脸上是无奈的表情。等掌声停止了,他拿出讲稿,开始照本宣科地用法语念起来:“亲爱的法国客人,亲爱的市民,我想借此机会,感谢基辅市政府,苏维埃政府及共产党的领导人,是他们使我回到祖国,使我能为人民服务。还欢迎我妻子和儿子来这里。”
说完,他好像是排练好了似的,倒退了一步,将麦克风让给耶甫根尼。耶甫根尼用俄语翻译了刚才戈洛文的致辞,剧场又响起了整齐而热烈的掌声。
一个小姑娘手捧着一束鲜花来到玛丽身边给她献花。玛丽对今天戈洛文的表现深感意外,没想到戈洛文能说出这样违心的话来,她不露声色地站起来接受了鲜花。她望着舞台上的丈夫,脸上写的都是鄙夷……
因为戈洛文本来就是苏联人,他知道现在应该委曲求全。但一直生活在法国的玛丽还不能理解戈洛文。
剧场的灯光暗了下来,戏剧开始了。舞台上,法国艺术家加布里埃尔·杰维里在满怀激情地表演着:“你爱我吗?你只爱我一个人吗?你用同样的眼神再告诉我一次吧。我们可怜的女人从来不知道男人的真正心思。是的,你的眼神是纯洁真诚的,被纯洁的眼神欺骗是多么可恨。你的眼神是天使的还是魔鬼的……”

剧场休息厅·内·夜
演出结束了,许多人聚集在剧场的休息厅。苏联的工作人员正例行公事般地恭维着加布里埃尔·杰维里:“能见识到如此优秀的演员真是荣幸。”
加布里埃尔·杰维里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穿戴得雍容华贵。她礼貌地寒暄着。法国领事走了过来,对她说:“有人在等着我们。”加布里埃尔·杰维里冲苏联工作人员点了点头,礼貌地离开了他们。加布里埃尔·杰维里边走边说:“我说过不参加招待会的。我说过我是为了自己的政治信仰才策划这次巡回演出。右翼报纸丑化我,我回去后他们又要故伎重演了。看来他们要等一等了,我来这里想与人民见面、交谈。这些招待会不是真实的生活。高官、演讲都不过是演戏。”她也看出这里的政治气氛。
领事说:“你听到掌声了,他们喜欢你。”
加布里埃尔·杰维里说:“我讨厌掌声和满场的人都那么循规蹈矩。在场的法国人没有几个。带我出去走走吧。”
领事说:“好的餐馆只准党员进。剩下的只有车站酒吧了。”
“那就到车站酒吧。”加布里埃尔·杰维里提议道。
两人说着,已经从一楼上了楼梯到了二楼。二楼楼梯口有几个克格勃站在那儿。
这时,玛丽不知从哪跑了过来,她拦住领事,急切地对他说:“我有急事要见你。”玛丽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她流露出迫不及待神情。她又对已经走到前面的加布里埃尔·杰维里说:“对不起,我要见法国领事。”
领事对玛丽说:“此时此地不合适。”
玛丽焦急地:“但这关系到我和我儿子的生死。”
领事轻声地打着官腔说:“我说过,此时此地不合适。”
加布里埃尔·杰维里过来,拉住玛丽的手说:“跟我来。”说着把玛丽带走了。
他们的一举一动被站在一旁的三个苏联特工看在眼里。其中一个感到有事要发生,对另外两个说:“我回来前都别走开。”
他说完就跑下楼汇报去了。

剧场休息室·内·夜
玛丽、加布里埃尔·杰维里和领事三人都来到了加布里埃尔·杰维里的休息室。领事还在搪塞玛丽,对玛丽说:“你应该去大使馆。”
玛丽终于等到了这次机会,她不顾一切地大声说着:“大使馆在莫斯科,而我在这儿是囚犯。我想离开,请帮帮我。这封信上都写清楚了,这是我的书面申请。”
说着玛丽从手提包里掏出一封信,这就是她从家里偷偷拿出来的那封信。
身在苏联工作的领事,看来办起事来比较慎重。因为他明白在苏联应该怎样办事:“你有法国护照吗?”
玛丽愤愤地说:“没有,被他们撕了。”
“那你就是苏维埃公民了。”领事斟酌着词句说:“这是你所属国的问题。”
玛丽很气愤:“你无权……你得做点什么。”
领事坚持着:“我不能接受。”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加布里埃尔·杰维里发话了:“真是疯了。她显然不是撒谎。给我,我会带到法国的。”她接过了玛丽手中的信。
领事对此事不以为然:“没用的,没人会管的。”
突然,休息室的门开了,戈洛文出现在门口。他一眼看到了加布里埃尔·杰维里手中的信,他伸出手说:“请把它给我。”说着,他进了屋,自我介绍了一下:“我是阿列克赛·戈洛文,我和家人在这里很幸福,我们不需要任何人帮助。给我吧。”
“不行,这不是你的。”加布里埃尔·杰维里没有把信给戈洛文。
这时,背靠着门的戈洛文听到门口有人进来,他没有回头,而是将身体移动了一下,使门口的人看不到加布里埃尔·杰维里手中的信。加布里埃尔·杰维里趁机将信藏到袖口里。
加布里埃尔·杰维里藏好了信,对戈洛文夫妻说:“请离开吧,我要换衣服准备参加招待会。”
玛丽的那封信没有让苏联特工察觉。

剧场·外·夜
戈洛文夫妻离开了剧场。他们在去停车场的路上还在争论。戈洛文劝说:“你不要冒险。”
玛丽毫不让步:“为离开这儿我甘愿冒任何风险。有你没你我都会这么做。”说完,玛丽就自顾自走了。
戈洛文转身还想追上玛丽。玛丽看到戈洛文追上来,还想说什么,被戈洛文阻止了:“别出声。把手伸过来。”说着,戈洛文要挽玛丽的手。玛丽很生气地挣脱了他。现在两人之间已经产生了隔膜。

戈洛文家·内·夜
戈洛文家的小屋里,谢廖沙已经睡了。莎沙虽然也躺下了,但他并没有睡着。戈洛文和玛丽的谈话声他都听见了。
戈洛文和玛丽还没有睡,他们还穿着观看戏剧时的衣服。戈洛文坐在椅子上,劝说着坐在床上的玛丽:“你这个顽固的法国头脑,一点都不明白我们现在的处境。”
玛丽争辩道:“我顽固的法国头脑比你看得准。”说着就要起身,不想理睬戈洛文。戈洛文拉住玛丽:“我想救你和谢廖沙。”
“救我们?通过取悦让我们坐牢的人?你想怎么样?你背叛了我。”想想戈洛文今晚的表现,玛丽就非常恼火。
戈洛文拉着玛丽的手,尽量让她听进去自己的话:“跟我们一起回来的人不是被杀就是坐牢。就剩我们了。为了活命,我只能顺从。我要坚持下去。”他接着说:“我别无选择,玛丽。你不帮我,却骂我。每天早上起床,每天晚上回家时,我在你眼中见到的是你的敌意。我受不了。”
“你甚至不在这房里跟我亲热。”戈洛文说到这,也激动起来。听到别的房客喧闹的声音,他大力地敲墙,大声说了一句:“安静一下!”这一举动是戈洛文从来没有过的。房客也毫不客气地让他“闭嘴”,又加上一句:“你这臭知识分子。”
戈洛文不敢再有什么举动,他疲惫地靠着墙蹲下,说出了让玛丽震惊的话:“上星期,我和奥尔佳上床了。她看我的眼光就不同了。”
听了这些话,玛丽气愤极了,她沉默了一下,强压着心中的怒火,说道:“滚出去,阿列克赛。离开这个房间。”
玛丽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披肩扔向戈洛文。大声喊:“滚!”
戈洛文慢慢打开门,出去了。
莎沙睁开了眼睛,听着屏风另一边发生的事。

公寓门厅·内·夜
戈洛文出了门,好像又想起什么,转身开门,发现门已经锁上了。他敲了敲门,轻声说:“玛丽,开门,我要烟。”玛丽没有应门,戈洛文又猛敲了几下门。
这时,对门奥尔佳的房门打开了。奥尔佳穿着睡衣,嘴里叼着一支还没点着的烟,手里拿着香烟盒出来了。她递给戈洛文一支,划燃一根火柴,替两人点燃了烟。随后她说了句:“跟你妻子吵架了?她把你关到门外了?”
奥尔佳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但没有关门。从门厅能看到她房里的桌子上有两个酒杯和一瓶伏特加酒。她将两个酒杯倒上酒,端起一杯,转身看着戈洛文。看来她要邀请戈洛文跟自己厮混在一起了。

湖边·外·日
字幕:两个月后
还是莎沙练习游泳的湖边,现在的气温比他们刚开始练的时候暖和了一些。湖边树木的叶子比以前茂盛了。玛丽内穿花色的连衣裙,外面套着毛衣外套,在木屋的走廊上看着莎沙游泳。一个船工走过来,递给她一杯热饮料。玛丽道了谢,目光没有离开在湖中游泳的莎沙。莎沙奋力游着。
岸边走来了莎沙以前的教练,他穿着薄夹克。看到船上的玛丽,教练大老远就问:“你在训练他吗?”
他看了看湖中的莎沙,向玛丽走来。
“他有进步吗?”教练问着,走到玛丽旁边。
“是的,他每天都来。”玛丽微笑着回答。
教练很欣赏地望着远处的莎沙,说:“我以前也在这儿游泳,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知道他不会认输的。”
教练走到水边,弯腰用手试了试水温,略微思考了一下说:“告诉莎沙,到游泳池去游吧,那里的水暖和些。”
说完,教练离开了玛丽。
听了教练的话,玛丽喜出望外,立即大声喊莎沙,她要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一喜讯告诉他。

公寓·内·日
清晨,谢廖沙从自家的门出来,走到对面奥尔佳的门前。他敲了敲门,里面传出戈洛文的声音:“门没锁。”
听到回答,谢廖沙进了奥尔佳的家门。

奥尔佳房间·内·日
奥尔佳的屋内,戈洛文和奥尔佳坐在桌旁,戈洛文正看报纸。桌子上还有早点,看来他们刚吃过早饭。
谢廖沙进了门,手里拿着作业本,说了声:“早上好。”
奥尔佳热情地打招呼:“你好,吃早饭了吗?”
谢廖沙爱搭不理地:“我和妈妈吃过了。”说完就坐到爸爸的腿上。
奥尔佳站起身。
谢廖沙给爸爸看自己的作业本说:“我被这道题难住了。”
奥尔佳来到戈洛文身后,亲热地扶在他的后背上。谢廖沙见状,从爸爸的腿上下来,说:“我还是自己做好了。”
戈洛文赶紧拉住他,问道:“你昨天怎么没来。”
谢廖沙说:“我忘了。”
戈洛文又问:“你今天要干什么?”
谢廖沙:“莎沙带我去公园。”
戈洛文:“妈妈也去吗?”
谢廖沙:“不知道。”
戈洛文终于松开了手。奥尔佳拿过点心问谢廖沙吃不吃,谢廖沙摇了摇头,离开了她的房间。
奥尔佳刚要跟戈洛文说什么,戈洛文很生气地站起身说:“我早说过,不要当着孩子的面这样。”
奥尔佳从后面抱住戈洛文,把头靠在戈洛文的肩上说:“你儿子知道我们在一起。我只是个女人,只有和你在一起才快乐。我希望永远这样。”
戈洛文本不想伤害儿子,但见奥尔佳这么说,他也不便说什么。
奥尔佳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松开戈洛文,来到靠墙的小柜旁,从上面的手提包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戈洛文:“给,你妻子的信。”
戈洛文看到信封已经被开启过,就问:“你看过了?”
奥尔佳不打自招:“没有,是法语。”
戈洛文看着信封背面的地址是法国寄来的。他把信重新封好。意味深长地说:“我一直所受的教育,不要看别人的信。”
奥尔佳:“我们受的是不同的教育。”
戈洛文同奥尔佳一起住的目的终于达到了。奥尔佳没有对这封信做什么,如果她把这封信上交,等待玛丽遭受的将是厄运。

工厂办公室·内·日
这是戈洛文的上司尼娜·菲奥德罗夫娜的办公室。屋里靠窗的墙壁上挂着列宁的大幅照片,另一侧挂着斯大林的。
戈洛文身穿白大褂,挂着听诊器,正在给他的女上司尼娜·菲奥德罗夫娜量血压。量完血压,戈洛文说:“没什么事,不过要注意休息。”
尼娜说:“我跟你一样,总是追求完美。”
看着戈洛文收拾好血压计,尼娜煞有介事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要离开这里了。有一个更重要的岗位等着我。”
“恭喜你。我们会想你的。”戈洛文说着,站起身,从另一张椅子上拿起尼娜的外套,替尼娜穿上。
尼娜说:“我可以让你管理一所医院。你在法国从未见过的。我已经给你找到两室的公寓,你可以搬进去,和奥尔佳同住。她的历史记录是良好的。”
戈洛文听她提起奥尔佳,就问:“你已经知道了?”
尼娜耸了耸肩说:“当然了。不过你要把我们给你的房子退回。”
戈洛文摇了摇头说:“我做不到。我妻子和儿子住在那儿。”
尼娜说:“离婚吧。那他们就可以保住房子。快点决定吧。”
戈洛文郑重其事地说:“尼娜·菲奥德罗夫娜,我爱我的妻子。”
尼娜为难地说:“我不能跟上头说你爱你的妻子,却跟另一个女人同居。那也太法国了。”
戈洛文拿着包准备离开,尼娜又叫住他说:“我看,你离婚会比较好一点。”
戈洛文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说了声“再见”,就离开了尼娜的办公室。
从刚回苏联开始,就不断有人劝说戈洛文离开玛丽,玛丽已经被认为是“帝国主义的间谍”。戈洛文如果离开她,自己会有很好的前程,但他始终没有那样做。现在又有了诱惑,他还是没有动摇。

医务室·内·日
戈洛文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看来要简陋得多。他轻轻地锁好房门,戴上眼镜,从他放医学书籍的书柜里拿出一本医学书。然后他坐在办公桌前,打开医学书,从里面拿出一封信。这就是法国演员加布里埃尔·杰维里给玛丽的信。
戈洛文看了信的开头,信上写着:“夫人,不知道这封信你能否收到……”
戈洛文想了想,最后他就在这封信的结尾处写了一行字:“别再给我妻子写信。”
他明白,如果加布里埃尔·杰维里再给玛丽写信,可能就不会这么幸运地到了自己手上了。

戈洛文家·内·夜
戈洛文正在桌旁辅导儿子做作业,他的公文包还放在桌子上,看来他下了班直接回到自己的家,没有去奥尔佳那里。
这时,玛丽开门回来了。
看到玛丽开门进来,谢廖沙用俄语说:“你回来了。”
玛丽一边脱大衣,一边说:“我说过在家要讲法语。”
戈洛文说:“但我想让他说俄语。”
玛丽没有理他。对谢廖沙说:“作业写完了吗?”
谢廖沙回答:“差不多了。”
戈洛文站起身,对玛丽说:“我们必须谈谈。”
玛丽说:“已经谈过了。”
戈洛文试探着说:“我想搬回来和你住。”
玛丽说:“太晚了。”
玛丽还不能原谅戈洛文对自己的背叛。戈洛文想把自己真实的心事告诉玛丽,让她理解自己的做法。但他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还只能继续留在奥尔佳那儿。

游泳馆·内·日
游泳训练馆里,运动员们都换好了游泳衣,身上披着浴衣,坐在看台上,莎沙也在其中。教练在对他们讲话:“欧洲锦标赛就快要举行了。三个星期后选拔队员的人就到基辅。他们只会挑最好的。大家吃住都在这里,训练会逐步升级。锦标赛在西方举行,在那里,他们会嘲笑我们。”
这些话,莎沙句句听在心里。能到欧洲参加比赛,就意味着能离开苏联。他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湖边·外·日
在莎沙曾经自己练习游泳的湖边,玛丽和莎沙在水上的木屋边站着。玛丽说:“再说一遍那些动人的话吧。”
莎沙看着前方,充满憧憬地:“在奥地利维也纳……”
玛丽也好像回到西方一样开心地笑了,她说:“听起来像巴黎一样动人。”
莎沙说:“我还没到那儿呢。我必须先贏选拔赛。”
玛丽看着莎沙说:“你会贏的。我深信不疑。”
莎沙问:“为什么?”
玛丽变得严肃起来:“因为你别无选择。我们都别无选择。如果你到了维也纳,就去找法国领事馆。他们会送你去法国。去见见我的家人。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跟那个法国女演员联系上,她会帮我离开这儿。”
莎沙深情而又担忧地说:“如果我成功了,也许就帮不上你了。或许要花些时间。如果你在这儿,我宁愿不到法国。”
玛丽看到莎沙如此迷恋自己,不免有些吃惊。

游泳馆·内·日
游泳馆里,欧洲锦标赛的选拔赛就要开始了。运动员们换好了游泳裤,准备比赛。莎沙心情复杂地来到自己的第四泳道。他旁边的一个队员看了他一眼,看来今天他是莎沙的主要对手。
教练也在场观看比赛,跟他在一起的有一个女人,她就是来选拔运动员的官员。
看台上,运动员的亲友们坐了很多。玛丽和谢廖沙也在看台上。玛丽穿着棕色套裙,头上戴着一顶小帽。她的手放在谢廖沙的腿上,看上去她非常紧张。
比赛的预备哨声响了,运动员们都上了自己的跳台。莎沙目不斜视,稳稳地上了跳台。他两眼盯着自己的泳道,他明白这是自己改变命运的时刻。能否在比赛中胜出,关系到他能否参加欧洲锦标赛。参加这次锦标赛是他离开苏联到达西方的惟一机会。这是一次为他自己命运的搏击。这样的机会一生中也许只有这一次了。
发令枪终于响了,莎沙和其他运动员都跳进了池中。在起先的50米中,莎沙还落后于他的对手,莎沙奋力追赶着。
看台上的玛丽眼睛紧紧地盯着莎沙,紧张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看台上的其他人在为运动员们加油,玛丽口中念叨着莎沙的名字,默默地为他加油。短短的游泳池,对于莎沙来说就像一生那么漫长,他心里的信念支撑着,用尽自己的力量搏击着,追赶着。他在湖中练就的本领终于铸就了他,在最后关头,他追上了对手。到达终点时,他所在的第四泳道的裁判举起了双手,他贏了!
莎沙摘掉泳帽,用力挥了一下手臂。他髙兴地看着看台上的玛丽。
玛丽此时巳经是热泪盈眶,情不自禁地喊着“莎沙”。
谢廖沙也高兴地为莎沙鼓掌。
比赛结束了。游泳池边上,女官员一脸严肃地找到教练,问道:“是那个莎沙·瓦西里耶夫在第四道吗?他是你的学员吗?你是不是疯了,难道你没看过他的档案?他的家人是人民的敌人。”
能否参加锦标赛还要过政审一关。莎沙的命运还没有定下来。

公寓门厅·内·晚
男房客彼德罗夫一手拎着一只活鸡进了门厅,将鸡放进门厅内的鸡笼子里。鸡笼旁边还有另两位房客。
玛丽在厨房里刚做好了饭,拿着饭锅从里面走出厨房。她穿着漂亮的低胸晚礼服。看见彼德罗夫的鸡,她说:“是你偷来的?”
彼德罗夫回答:“不是,是它们跟着我到这儿的。”
看到玛丽身上穿着晚礼服,彼德罗夫问:“你今晚去哪儿?你看上去很美。”
另两个房客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玛丽笑着回答说:“今天是博约克的生日。”
博约克就是那个对玛丽很有好感的军文工团的指挥。
彼德罗夫像变戏法似的在手中露出了鸡蛋,说:“这是给谢廖沙的。这是给玛丽女士的。”
说着,其中的一个房客已经来到玛丽的身后,给她戴上一个漂亮的项链。彼德罗夫示意另一个人拿来镜子,让玛丽照照。
玛丽说:“这不行。”
彼德罗夫说:“收下吧,你可以明天再还。”
给玛丽戴项链的房客说:“这是我们的祖母留下的遗物。”
玛丽看来不好再拒绝,她照了照镜子,开心地说:“谢谢。”
玛丽高兴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时,公寓的门铃响了,共响了四声。彼德罗夫对玛丽说:“门铃响了四下,是找你的。”玛丽说:“你替我开门吧,是莎沙。”

公寓门厅·内·晚
门厅里,几个男房客拿出自己最好的衣服让莎沙试穿。试了一件不合适,又换一件。
玛丽刚从厨房拿餐具出来,回房间经过门厅时,看到他们,对莎沙说:“他们肯定有你尺寸的上衣。”
玛丽说完就进屋准备吃饭去了。

戈洛文家·内·晚
戈洛文家惟一的一张桌子上,已经放好了餐具。谢廖沙还在做作业。
玛丽一边解围裙,一边对谢廖沙说:“收拾一下桌子,该吃饭了。”
玛丽开始收拾准备参加晚会的东西。谢廖沙看了,有点心事重重地说:“如果莎沙被选中,你也不会走的,是吗?”
玛丽有点吃惊。看来,由于戈洛文已经和奥尔佳住到了一起,谢廖沙很怕失去妈妈。
玛丽来到谢廖沙身边,蹲下身,搂着谢廖沙说:“不,不会的。我会和你在一起,永远和你在一起。”
玛丽慈爱地吻了吻谢廖沙。

公寓门厅·内·晚
玛丽吃过了晚餐,打开房门,通过门厅,来到对面奥尔佳的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门开了,是戈洛文应的门。
玛丽说:“能替我一会儿,哄他睡觉吗?”
戈洛文问:“你去哪儿?”
玛丽说:“出去。”
戈洛文又问:“很晚才回来?”
玛丽笑着说:“很可能。”
玛丽没有理会屋里的奥尔佳,就回去了。
戈洛文听到门厅很吵,就出了房间。他看到莎沙穿戴得很整齐,明白今晚玛丽是和莎沙一起出去。
戈洛文来到莎沙跟前说:“准备好走了吗?冠军?”
莎沙说:“还不能肯定,他们到最后一分钟才选好队员。”

饭店餐厅·内·晚
博约克的生日晚会在一个非常宽敞的饭店举行。大厅周围的灯光明亮。厅中央有一张长条桌子,桌子上摆满了鲜花、酒瓶、酒杯和食品,饭店的服务员殷勤地为客人们服务着。博约克的亲朋,大约二、三十人围坐在桌旁,玛丽和莎沙坐在一起,莎沙的教练也在座。看装束,其他朋友大都是军人。博约克坐在主座上,他旁边是他的夫人。
大家正在兴致勃勃地唱着歌,喝着酒,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博约克的一个军人朋友到场了,他手里拿着一件毛披风,对在座的人说:“朋友们,看看我们的礼物。”
大家鼓起掌来。博约克起身,到他朋友那儿。他的朋友替他穿上披风,又戴上毛帽子。站在旁边的一个士兵手中拿着剑,博约克从剑鞘中拔出剑,高举过头顶,一副威风凛凛的军官形象。
莎沙的教练站起来,对博约克说:“博约克,为了你,也为了我们的友谊。”
他要敬博约克酒。
大家站起来看博约克怎样喝酒。博约克将教练敬他的酒杯放在右手背上,然后一饮而尽。他左手拿起酒杯高高举过头顶。大家都喝起彩来。
受喜庆的气氛影响,玛丽和莎沙也很高兴。这时,教练来到他们身边说:“我们喝酒去吧。”
教练一手搭在玛丽的肩上,对两人说:“我们中已经出了一个真正的冠军。让我们庆祝一下吧。我有个好消息。”
他看着莎沙说:“你被选上了。”
听到这个好消息,玛丽禁不住亲吻莎沙和教练。
教练和玛丽举起酒杯,碰了一下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莎沙也高兴地笑了。
教练说:“我已经孤注一掷了。别做出任何背叛我的蠢事。”
莎沙保证道:“当然不会。”
教练警告说:“如果你背叛了,我会付出代价的。你明白吗?”
说完,教练看着莎沙。
莎沙说:“当然。”
教练说:“那我相信你。”
今天的寿星博约克来到他们这儿,对玛丽说:“可以请你跳舞吗?”
刚得到好消息的玛丽很开心,爽快地跟博约克跳舞去了。
教练用怀疑的眼神看了看莎沙。
饭厅内,有人拉着手风琴,有人唱起了欢快的歌曲。几十人跳起了舞。不跳舞的人拍掌为他们助兴。莎沙和博约克的夫人也在舞池中。
今天是玛丽和莎沙长久以来最开心的时刻,莎沙被选中参加欧洲锦标赛,意味着他有机会离开苏联到达西方。这是玛丽和莎沙盼望的好消息。在这欢乐的时刻他们尽情地跳着,他们虽然同各自的舞伴跳舞,但目光都没有离开对方。他们的眼神充满了爱意。
教练看看玛丽,看看莎沙,从他们的表情,他好像读解出了什么。

戈洛文家·内·夜
夜已经深了。戈洛文家的单人床上,刚从晚会回来的玛丽和莎沙热烈地拥吻在一起……

露天游泳馆·外·日
这是一个露天游泳池,池中已没有水了,上面全是白雪。池周围的跳台上也都是雪。天气寒冷,游泳池已不能用了。
莎沙的教练穿着厚厚的皮大衣、戴着棉帽子在池中央等待着。
这时,玛丽出现在游泳馆。看到玛丽来了,教练说:“谢谢你这么快就来了。”
玛丽穿着厚大衣,头上围着围巾。她来到教练跟前说:“怎么了?是为莎沙吗?”
教练手中拿着几封信,说:“莎沙没去维也纳。他们出发前,我查过他的抽屉。”
说完,他把信扔到地上。
玛丽看了看被丢在地上的信,那是自己写给法国家人的信。她明白这些信被发现,莎沙就不能参加锦标赛了。但她还是说:“这并不犯法,都是家信。莎沙在哪儿?”
教练说:“如果他想把信带到法国呢?”
玛丽焦急地:“告诉我他在哪儿?”
教练说:“在黑海的训练基地。我们最好的运动员都在那儿。我们要看他的表现。”
教练走近玛丽,严肃地对她说:“而现在,玛丽,离他远点,他不想受你影响。”
莎沙参加锦标赛的希望落空了,逃亡的打算暂时没有希望了。

湖边·外·日
现在正是寒冷的冬天,湖面已经结了厚厚的冰,湖上的船停靠在那里,里面空无一人。木屋被冰固定在那儿,冷冷清清。湖边的树木都变得光秃秃的。湖边没有了莎沙曾经练习游泳时的生气,一切都凋零了。

戈洛文家·内·夜
莎沙离开了。家里变得冷冷清清,玛丽有些百无聊赖,她靠在床上读着一本书:“……整整三天,多么优雅、神奇,是个真正的蜜月。他们在港口边的一个旅店,门窗紧闭。每天早上都有鲜花和美酒送来。他们会坐船到一个小岛上进晚餐。沿着海岸散步……”
读着读着,玛丽想起了自己和戈洛文过去的美好时光,想起自己是追随戈洛文来到这里的,她意识到自己现在还是爱着戈洛文的。想起现在悲惨境遇,心爱的人跟自己不能共度难关,止不住哭了起来。
家里门被轻轻推开了,戈洛文悄悄走了进来。他从门口可以看到玛丽的孤独的背影。看到玛丽这么伤心,戈洛文心里也很难过。他来到床边,坐到玛丽身边。他没有说什么话来安慰玛丽,而是拿过玛丽手中的书,接着读了起来。
“……城市的喧闹声渐渐散去。她摘下帽子,他们向岸上走去。他们躺在草丛中,在杨树荫下热吻。他们会永远住在这个小地方。他们想象,这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
读到这里,戈洛文停住了,他鼓起勇气,抬起胳膊搂过玛丽。玛丽没有拒绝他,躺到了他的怀里。她终于重新接纳了戈洛文。
玛丽原谅了自己,回到自己的身边,两人又可以在一起了,戈洛文感到很开心。

公寓·外·日
戈洛文下班回家,走到快到公寓的街道,遇见奥尔佳从公寓出来。
两人现在已经不住在一起了,所以擦肩而过,谁也没说话。奥尔佳见到戈洛文,下意识地夹紧了自己的手提包,她的神色有些紧张。戈洛文感到奥尔佳神色有些不对,好像她有要对自己不利的举动。他转回来追上奥尔佳,问道:“你去哪儿?”
奥尔佳闪烁其词地说:“买东西。”
戈洛文说:“商店都关门了。”
说着,戈洛文将奥尔佳强行推到墙边,不顾奥尔佳的反抗,夺过奥尔佳的手提包。他从包里掏出一封信,一看,信封上写的是:阿列克赛·戈洛文先生。
戈洛文正色对奥尔佳说:“听着,别干涉我的生活。你的上司没告诉你吗?这是怎么回事?”
奥尔佳用嘲讽的口气说:“我看到一个人把这封信放到你的信箱。我准备揭发你。”
看到自己爱的人又走了,奥尔佳准备报复。
戈洛文警告她说:“你别傻了,我是党员。他们会说你是因为嫉妒想报复我。”
听了这些话,奥尔佳有些泄气。看着戈洛文准备离开,她真是有些不甘心。
戈洛文临走时说:“你最好搬出去。”
奥尔佳问:“你要赶我走?”
戈洛文边走边说:“我会为你找个住处。”
奥尔佳一边在后面跟着戈洛文,一边气愤地说着:“我知道你为什么搬来和我住了。是为了不让我监视你妻子。现在你不需要我了,就一脚把我踢开。混蛋,听见了吗?你是个混蛋!”
戈洛文自顾自地走了,他没有正面回答奥尔佳。因为她说的都是实情,为了保护玛丽和谢廖沙不受伤害,为了一家人能保住基本的生存权,他竭尽全力做了一些自己本不该做也不愿做的事情。

戈洛文家·内·日
戈洛文一家人又在一起了,一家人正坐在餐桌上吃饭,门铃响了,共响了四下,是找戈洛文家的。谢廖沙听见了,就要起身去开门。戈洛文阻止了他,自己出去开门了。
看到戈洛文出去,谢廖沙对玛丽说:“知道吗,妈妈,你不要为我担心,我在这儿很好。”谢廖沙已经能看出玛丽的心事。他这样说是怕妈妈又和爸爸分开,一家人能够在一起,他就很满足了。
玛丽感觉出了谢廖沙的担心,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冲他勉强地笑了笑。
戈洛文开门进来,说了声:“我们有客人。”
戈洛文的声音刚落,莎沙出现在门口。他一进门,眼睛就没离开玛丽。看来长时间没看到玛丽,他是非常想念她的。
谢廖沙见是莎沙,高兴地扑到他身上。莎沙抱起他,亲了他一下。莎沙的目光还是在玛丽身上。
戈洛文拍了拍莎沙的肩膀说:“为什么不写信?”
莎沙说:“训练太忙了。”
房客们听到莎沙回来了,纷纷过来看他。由于房间实在太小,大家都挤在门口。彼德罗夫拿着一块怀表,放到莎沙手上说:“送你一件礼物,是我们的叔父留下的。”
说着,两人热情地拥抱。
谢廖沙拉着莎沙的手说:“快坐下,爸爸做了汤。”
莎沙跟别的房客打了招呼,脱了外衣,一边坐到椅子上,一边对谢廖沙说:“你好吗?你都长高了。”
谢廖沙说:“就像电台里说的那样:东西越来越便宜,人民越来越幸福。”
“东西越来越便宜,人民越来越幸福”是大家齐声说的,看来这句话电台里经常说,已经家喻户晓了。说完,大家都笑了起来。
戈洛文问:“你要回基辅住下吗?”
莎沙说:“不,我只有24小时的假。”
戈洛文一听莎沙停留的时间这么短,明白他一定还有重要的事情。他摊开手对房客们说:“好了,非常感谢大家。”
房客们知趣地离开了房间。戈洛文起身送房客们。
莎沙立即对玛丽说:“我想去给她上坟,你去吗?”他指的“她”就是他的奶奶。
玛丽哪有不去的道理,她立即答应了。

墓地·外·日
这是一个野外的墓地。严冬下,墓地被大雪覆盖着,一些墓碑露出雪面。风吹起地上的雪,扬在半空中,灰蒙蒙的一片。露在雪面上的矮木,光秃秃的。整个墓地是萧瑟、凄凉的景象。
莎沙穿着棉大衣、戴着棉帽子,伫立在奶奶的坟前,对她说着心里的话。由于天气寒冷,能看到他的口中呼出的热气。莎沙对奶奶倾诉着:“巴布什卡,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和你告诉我的话,还有你教我的东西。”

墓地旁的小咖啡店·内·日
玛丽和莎沙给莎沙的奶奶上完坟来到墓地旁的小咖啡店,喝点热饮。小店里并不暖和,莎沙和玛丽都加穿了厚厚的外衣,坐在一张小桌旁,桌上有一壶热咖啡。
莎沙说:“我要走了,玛丽,到西方去。”
玛丽问:“怎么去?”
莎沙说:“在奥德萨有西方来的船。我认识了一个土耳其船长,他会带我走。他以前干过这种事。”
玛丽很担心地问:“成功的机会有多大,十分之一还是十五分之一。如果被抓住,会被枪毙的。”
莎沙似乎主意巳定,他说:“会成功的,你应该和我一起去。”
玛丽说:“不,太冒险了。”
莎沙上下看了看玛丽说:“你变了,戈洛文同志的好妻子,我快认不出你了。”
听到莎沙这样说自己,玛丽很生气,她一句话也没说,起身离开了小店。
莎沙想抓住她,没有抓住。

墓地旁·外·日
玛丽出了小店,向外面走。外面是白雪皑皑。
莎沙从后面追上玛丽,拉住她。莎沙靠近玛丽说:“原谅我,我只是嫉妒而已。”
玛丽说:“不,你说得对。”
莎沙说:“我需要帮助,我需要钱。”
玛丽说:“我会尽力的。”
莎沙说:“你一定要弄到钱,不然我会困在奥德萨。”
玛丽说:“我想的哪儿都去不了。”
莎沙说:“军文工团三个月后会到奥德萨,让博约克带你去。”
莎沙也看出博约克对玛丽很有好感,可以利用一下。
玛丽一听,露出了笑容。她说:“你都计划好了。”
莎沙笑着说:“是你教我的。”
莎沙开始给玛丽打气:“坚持下去。争取自由是要付出代价的。还要忍耐。”
在这一片白色的旷野,两个人的身影显得格外的孤单。没有多少热量的太阳照着他们,在雪地上划出两条长长的影子。

湖上·外·日
天气转暖,湖水已经解冻了。湖边的树木重新变成了绿色。湖边的船和木屋里也都有了人。湖上有一艘小船,船上坐着谢廖沙和他们公寓的一个男房客。男房客划着船,谢廖沙坐在他的对面,吃着一根巧克力雪糕。
男房客问谢廖沙:“好吃吗?”
谢廖沙说:“好吃。”
男房客说:“法国有吗?”
听他提起法国,谢廖沙很敏感地顿了一下,说:“不记得了。”
在这种环境下,他们已经学会了时时提高警惕。
湖边的一艘大船上,玛丽看了看远处孩子坐的船。她穿着白底碎花连衣裙。彼德罗夫和另一个和他们住在一起的房客也在船上。看来他们是在一起郊游。
玛丽问彼德罗夫:“你们能帮我卖点东西吗?”
那位房客说:“我们不干这个。”
彼德罗夫把他拉到了一边说:“不一定,让我看看。”
玛丽抬起自己的左手,将手上戴的戒指给彼德罗夫看。
彼德罗夫好像没有见过这种东西,有点惊讶说:“你从哪儿弄来的?”
玛丽说:“是我祖母的。”
彼德罗夫说:“你留着吧,这是你对法国的回忆。”
玛丽说:“但我需要钱。”
玛丽还是坚持要把戒指卖掉,好为莎沙出逃做准备。彼德罗夫只好帮她这个忙。

公寓门厅·内·日
谢廖沙和公寓的其他孩子们在玩耍。戈洛文在浴室洗漱完毕回到自己的房间。

戈洛文家·内·日
三个月后,军文工团正像莎沙说的要去奥德萨演出。玛丽如愿得到了随团去奥德萨的机会。房间内,玛丽正在准备出门的东西。戈洛文洗漱完回来,毛巾还搭在肩上,他对玛丽说:“玛丽,请你别走。”
玛丽接着收拾,说:“我只去十天。两年了,我都没离开过这个地方。”
戈洛文说:“咱们去克里米亚吧,就咱们三个。”
玛丽说:“算了吧,阿列克赛。我不会去的。”
玛丽在开着门的衣柜找衣服,背朝着戈洛文。看来她对去奥德萨丝毫没有犹豫。
戈洛文有些无可奈何又有点嫉妒地说:“我知道你为什么去奥德萨。你和莎沙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情人吗?”
正在找衣服的玛丽回过头看着戈洛文说:“不是。”
戈洛文说:“我可以阻止你去。”
玛丽坚决地说:“你如果那样的话,我就离开你。”
对于莎沙,玛丽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帮他。莎沙的命运这么惨,奶奶的死或多或少跟自己都有点关系,他身边已经没有亲人了,还真诚地地迷恋着自己。他还那么执著地向往着西方。可以说两人有着共同的信念。玛丽不会对莎沙坐视不理的。

奥德萨剧场·内·日
字幕:奥德萨
军文工团已经到达了奥德萨。文工团员们在往剧场搬运演出服装和器械。玛丽也在其中忙碌着,看来她如愿来到了奥德萨。博约克在和剧场的人交谈着什么,他很欣赏地看了看玛丽。玛丽这样的身份能随团来奥德萨,都是他的功劳。
一个当地的老工作人员,在忙碌的文工团员们中左右张望着,像是在找谁。团员们都穿着军装,他看到穿便装的玛丽正在整理演出服装,就来到她身边说:“你是玛丽·戈洛文吗?”玛丽回过头回答:“是的。”
老人说:“有个年轻人要见你,他说是你表弟。”
玛丽立即明白一定是莎沙来了。她高兴地说了声:“谢谢。”
人们都忙着搬东西,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玛丽看没人注意,快速地向剧场外跑去。到剧场门口,她看到莎沙正在外面等着。

剧场·外·日
从剧场外面,可以看到奥德萨码头。这个码头也是玛丽从法国来苏联时停靠过的。
高大雄伟的剧场外,玛丽和莎沙又见面了。天气似乎不太冷,两人都穿着薄夹克。
莎沙说:“船都靠岸了。我真怕你不来。”
玛丽说:“我的时间不多,咱们快走吧。”

奥德萨街区·外·日
在奥德萨一个偏僻的街区,莎沙带着玛丽到了一个看上去很简陋的房子前。莎沙敲了敲门。

小屋·内·日
莎沙和玛丽进了小屋。小屋很暗,家具也不多。有一张桌子凌乱地摆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屋里等他们的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他就是莎沙说的土耳其人。
土耳其人警觉地说:“有人跟踪吗?”
莎沙说:“我们把钱带来了。”
土耳其人自己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边喝边说:“我不能带你走了,码头上和我接头的人不见了。”
玛丽问:“是被捕了吗?”
土耳其人说:“不知道。他们戒严了。昨天我们听到了枪声。”
土耳其人放下酒杯,说:“走吧,就当我们从未见过面。”说着就要让他们离开。
莎沙说:“等一等。听我说,我见过轮船离港,是向西南方向的。”
莎沙来到土耳其人的桌子旁,用上面的物件做道具演示着。
莎沙边说边拿东西示意:“海岸上有一条道通向大海。”
土耳其人说:“我进不去。”
莎沙说:“我可以游过去,一直游到浮标处。”
土耳其人坐到桌子旁的椅子上说:“从岸边到浮标肯定有10英里。”
莎沙说:“我游到那里需要5个小时,或6个小时。就这么多。”
玛丽发话了:“不可以。你游不过去的,这是不可能的。”
土耳其人对莎沙的提议也持怀疑态度,他说:“从来没有人这么做过。”
莎沙神情坚定地说:“我可以。”说完,他坐了下来。
玛丽焦急地说:“你疯了!”
土耳其人说:“如果你能游6个小时,而且我能在夜里找到你,我会派救生艇接你,但我不能久等。”
土耳其人停顿了一下说:“钱呢?”
玛丽对莎沙说:“他要的只是钱。别这么做,这跟自杀没什么两样。莎沙,求你了。”
莎沙坚决地说:“我愿意冒这个险,这事关我的命运。把钱给他。”
“不。”说着,玛丽就要走。
莎沙拉住玛丽,说:“把钱拿来。”他从玛丽的上衣兜里拿出一个纸包,递给了土耳其人。
玛丽见阻止不了莎沙,生气地转身要走。莎沙追上,拉过玛丽说:“别走!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帮帮我吧。”
玛丽想挣脱莎沙,莎沙扳过玛丽的脸,让她看着自己。说:“看着我。”
玛丽看着莎沙坚定的脸庞,知道莎沙决心已下,他一定要冒这个险。一切都只能听天由命了。两人这样在一起,也许是生离死别。不知莎沙在冰凉的海水里能否坚持5、6个钟头游完10英里。就是他能坚持下来,土耳其人是否会如约前来接他,也是未知数。想到这里,两人心情复杂地拥抱在一起。

奥德萨剧场·内·日
离开了莎沙,玛丽一路小跑匆忙地回到剧场。刚到剧场,就听有人喊她。她一看,是博约克。令她奇怪的是,曾经把他们关进集中营,杀害了很多归国移民的克格勃耶甫根尼也在场。
博约克说:“玛丽,你去哪儿了?你不是来观光旅游的。”博约克感到自己的口气重了一些,马上又改为温柔的语气说:“你是来工作的,不是来度假的。”
玛丽知道博约克对自己没有什么危险,从他的口气中,玛丽已明白他不会追究自己擅离岗位的行为。她笑了笑,转身要走。
然而,耶甫根尼听见博约克叫玛丽的名字,就转过身,对玛丽说:“玛丽·戈洛文,你还记得我吗?”
见到耶甫根尼,玛丽有些紧张,她说了句:“记得。”
玛丽心事重重地离开了。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感到今天莎沙的行动可能会有什么挫折。

奥德萨海边·外·日
莎沙准备下海的地方,一面是陡峭的岩石,一面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海水拍打在岩石上,激起白色浪花。
莎沙独自一人站在礁石上,他将外衣脱掉,只剩一条游泳裤。然后他坐在岩石上,开始往身上抹防冻油。他望着波涛汹涌的大海,知道改变命运的时刻到来。

奥德萨剧场·内·晚
剧场的后台,军文工团的团员们在为演出做准备,一片忙碌的景象。玛丽在帮团员们做准备。在她帮一个团员整理好军帽后,发现耶甫根尼正盯着自己。玛丽有些不安。

奥德萨海边·外·晚
这时,已近黄昏,天就要黑了。莎沙做好了准备,跳进了大海,开始了自己艰难的行程。

剧场·内·晚
剧场内,军文工团的演出已经开始了。博约克精神饱满地指挥着合唱团演唱,他们的歌曲雄壮有力。

海上·外·晚
茫茫大海,什么都没有,只有莎沙一人在奋力向着预定的目标游着。天开始变黑了,远处的云彩快看不见了。

剧场后台·内·晚
剧场后台只剩下玛丽和耶甫根尼。耶甫根尼头上戴着毡帽,身穿呢子大衣,一副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看上去有些恐怖阴森。他在玛丽后面来回踱着步子,盘问着玛丽:“博约克为什么把你带来?”
玛丽说:“你去问他。”
耶甫根尼说:“你离开丈夫和孩子,来会文工团的情人?也许是陆军上校吧。”
玛丽面无表情,正色说:“我对你的捕风捉影很反感,我还有工作要做。”
玛丽不愿意搭理耶甫根尼。

剧场舞台·内·晚
舞台上的演出还在进行,现在是领唱演员的独唱。他正满怀激情地唱着。

海上·外·晚
与此同时,莎沙也正跟海水搏斗着。文工团的歌曲像是在为莎沙吟唱,歌声伴着莎沙游向命运的彼岸。

剧场·内·晚
剧场里,耶甫根尼正来回走动着。那个告诉玛丽有人找她的老人叫住了耶甫根尼,向他汇报了玛丽曾和莎沙见面的事。

剧场后台·内·晚
后台放置服装道具的房间,团员们在找玛丽帮忙,但已不见了玛丽的身影。她被耶甫根尼叫去了。

剧场·内·晚
玛丽被耶甫根尼叫进了剧场的一个办公室。办公桌上有一个台灯亮着。玛丽和耶甫根尼两人面对面分别坐在扶手椅上。耶甫根尼盘问着玛丽:“我在基辅的人是个好警察。人不聪明,但很有办法。我是这么想的:你来这儿是为了见一个游泳运动员,他叫莎沙·瓦西里耶夫。他不是你的表弟,而是你的情人。我想听你怎么说?”
玛丽说:“我无可奉告,如果博约克……”
耶甫根尼打断玛丽说:“别管博约克了,他帮不了你。我会给训练基地打电话,他们会把年轻的瓦西里耶夫带来的。”
玛丽还是没有说什么。见从玛丽那儿问不出什么,耶甫根尼开始给训练基地打电话。

海上·外·夜
天已经黑了,莎沙发现有巡逻舰驶过来,开着探照灯来回照着寻找着什么。当探照灯要照到莎沙时,他就钻到水里潜泳。第一次巡逻舰没有发现他。探照灯又一次照过来,莎沙再次潜到水中。巡逻舰没有发现什么,开走了。莎沙继续向着自己的方向游去。

剧场办公室·内·夜
办公室里,耶甫根尼已经打完电话,知道了莎沙已经不在训练基地了。他恼羞成怒地狠狠地扇了玛丽一耳光。玛丽的脸立即红了一片。
耶甫根尼大声喊着:“快说,你这个婊子!他在哪儿?害人精,法国婊子!快说!你会说的!我杀了你!”
玛丽被耶甫根尼的喊叫搞得很害怕,但她什么也没说。
暴怒的耶甫根尼抡起胳膊开始来回不断地抽打玛丽。玛丽被打得流出了眼泪。但她定了定神,甩了一下打乱的头发,又抬起头,不屈地看着耶甫根尼,一言不发。
耶甫根尼脸上出了汗,他很想从玛丽的口中知道莎沙究竟去了哪里。

海上·外·夜
在海上,莎沙同海浪搏斗了5、6个钟头,已经疲惫不堪了。他喘着粗气,变换着泳姿继续游着。
终于,他看到了远处有一艘船,那就是要接他走的那艘船。

耶甫根尼办公室·内·日
字幕:一个月后
耶甫根尼的办公室很豪华、宽敞,墙上有列宁和斯大林的大幅照片。他的办公桌正对着门,旁边还有手下站立着。
戈洛文被耶甫根尼的手下带到了他的办公室。进了办公室后,他坐在耶甫根尼坐着的办公桌对面的扶手椅上,背靠着门。
办公室的门开了。一个人带着玛丽走进了办公室。玛丽看上去像是被殴打过。头发不像以前那么整齐了,憔悴了很多。
戈洛文看见她,吃惊地轻声喊出了声:“玛丽。”
耶甫根尼对戈洛文说:“不要说话。她是帝国主义的奸细。我应该在两年前就杀了她。”
戈洛文不卑不亢地说:“罪名是什么?”
耶甫根尼说:“你认识瓦西里耶夫吧?她引诱他,毒化他的思想。他想摆脱她,可她跟他到奥德萨。在那儿,她策划了他的叛逃。是通过一个土耳其的家伙叛逃的。实际上,那小子淹死了。是她杀了他。”
戈洛文正色说:“胡说,我妻子是无辜的。”
耶甫根尼拿起一张纸说:“她已经认罪了。”
戈洛文转过头对玛丽说:“真的吗?你签名了吗?”
玛丽没有说话。
戈洛文接着问:“他们打你了?”
玛丽还是没有说什么。
戈洛文对耶甫根尼说:“这不是真的。”
耶甫根尼说:“你不相信我?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他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张西方的报纸给戈洛文看。
报纸上有一张大幅照片,照片上有两个人,是莎沙和玛丽的妹妹。
耶甫根尼说:“这是瓦西里耶夫和你妻子的妹妹!”
玛丽站起来看那张照片。
戈洛文问耶甫根尼:“为什么说他死了?”
耶甫根尼说:“这样对大家都好一些。”
玛丽看到那张照片,对戈洛文说:“他到法国了!他自由了!”
耶甫根尼像是习惯性地扇了玛丽一耳光。他这样做虽然已经多次了,但当着戈洛文的面还是头一次。戈洛文想上前保护玛丽,被耶甫根尼的手下拦住了。
耶甫根尼对戈洛文说:“你明白这么多年是跟谁一起生活了吧。现在签了这份声明,承认她的罪行,和她划清界线……”
耶甫根尼说着拿着一张声明递到戈洛文跟前。
耶甫根尼的话音还没落,戈洛文坚决地说:“我不签。”
耶甫根尼说:“你会签的。如果你爱你儿子的话。”
提到自己的儿子,戈洛文有点犹豫。玛丽在一旁有气无力地说:“签了吧,阿列克赛,求你了。”
为了自己的儿子,戈洛文只好签了这份声明。

巴黎国家剧院·内·日
字幕:巴黎国家剧院
法国巴黎的国家剧院,加布里埃尔·杰维里匆匆走进豪华的剧场。在剧场工作区的走廊里,她的化妆间的门外,有一男一女在走廊的椅子上坐着。女人大约五十多岁,是加布里埃尔·杰维里的助手。男人四十多岁,是苏联使馆派来的人。见加布里埃尔·杰维里来了,他们都站了起来。
加布里埃尔·杰维里问那个女人:“他还在吗?”
女人回答说:“在,在你的化妆间。”
加布里埃尔·杰维里说着就要进自己的化妆间,她这才意识到似乎多了一个人。她问那男人:“你今天负责盯梢吗?”
那个男人赶忙解释:“我是来保护他的。”
加布里埃尔·杰维里对那个女人说:“你先等着,有事我叫你。”
说完,加布里埃尔·杰维里进了自己的化妆间。

剧院化妆间·内·日
莎沙劈波斩浪六个钟头,终于看到了土耳其人接他的船,成功地偷渡出国。他出去的心愿总算达到了,但他还想帮玛丽出来。他找到了法国演员加布里埃尔·杰维里。此时正躲避在加布里埃尔·杰维里的化妆间里。
化妆间很讲究。莎沙坐在沙发上听着加布里埃尔·杰维里的话,他的身体看来已经恢复了,身上穿着白衬衫,还套着一件毛背心。
加布里埃尔·杰维里坐在自己的化妆台前化妆。她边化妆边说:“外交部拒绝了苏联大使馆的要求,你不会被遣送回去了。但你也不可以留下来。苏联人不满所有报道此事的报道。但是加拿大可以接受你,你可以成为他们的公民,他们会给你一个新身份,一个新生活。”
莎沙说:“我不去。只有在这儿我才能帮助玛丽。”
“听着,莎沙。为了玛丽,你就去吧。他们说得很清楚。”
莎沙站了起来,大声说:“我不走!谁也不能逼我走。”
加布里埃尔·杰维里停止了化妆,也站了起来说:“正相反,他们可以。”
“那不是自由!”莎沙反驳道。
加布里埃尔·杰维里缓和了一下口气说:“我有个计划能帮助玛丽。”
“什么计划?”莎沙问。
加布里埃尔·杰维里说:“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你相信我吗?”
莎沙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说:“我明白了,我必须消失。”

剧院舞台·内·夜
加布里埃尔·杰维里跟莎沙谈完,就去参加演出了。
演出结束了,舞台上,她正在和全体演员一起第一次谢幕。
大幕刚一合上,加布里埃尔·杰维里就要离开舞台,她对其他演员说:“对不起,我得走了。”
其他演员问:“你不谢幕了?”
“不了。”说着,加布里埃尔·杰维里匆匆离开舞台。边走边对她的助手说:“我的手提包呢?车准备好了吗?”
她的助手很奇怪地问:“怎么了?夫人?”
“我不应该让他走。”加布里埃尔·杰维里简略地说着,匆匆忙忙地拿上助手递给她的大衣。

巴黎的街道·外·夜
夜幕中的巴黎街道,天下着雪,地上覆盖着一层白雪。路上没有什么行人。一家低档旅馆的霓虹灯还亮着。加布里埃尔·杰维里的老式轿车停在旅馆前。从车上下来了还没有换装的加布里埃尔·杰维里。

旅馆·内·夜
加布里埃尔·杰维里急急忙忙地进了旅馆,她看了一眼工作人员,没有理会他。而是问了坐在走廊的看守说:“莎沙在吗?”
看守说:“在,怎么了?”
“他在哪个房间?”
“那边。”
“快。”加布里埃尔·杰维里说着跟着看守来到莎沙的门前。
看守敲了敲门,没有人应门。
加布里埃尔·杰维里说:“把门打开吧。”看守忙掏出钥匙把房门打开。

旅馆房间·内·夜
看守把房门打开了。屋内静悄悄的,什么动静都没有。他疑惑地打开了房间的大灯,屋内简单的陈设还原封不动地摆在原来的地方。衣架上有莎沙的外衣。然而看守一低头,猛地发现,靠门的墙的壁灯下面的洗脸池里,莎沙趴在水池上。他手臂伸进水池里,一动不动。水龙头的水还在流着,满池的水都染成了红色。
莎沙为了让玛丽能够出来,用这种割腕自杀的方法使自己“消失”。
看守忙把莎沙扶下来,让莎沙躺到地上。莎沙的衬衫被血染成了红色,他好像失去了知觉,已经奄奄一息了。
看守从搭毛巾的架子上抽出两条毛巾,把其中的一条递给加布里埃尔·杰维里说:“包扎他的那条胳膊。”
他自己开始包扎莎沙的左手。他边干边说:“你留在这儿,我去给医院打电话。”
看守包好莎沙的左手,就急忙起身打电话去了。
加布里埃尔·杰维里紧张地给莎沙包扎,但包不紧,她解下自己靴子的鞋带儿,给莎沙勒上。
事实证实了她的预感是没有错的。她也马上明白莎沙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她焦急地对着昏迷中的莎沙说:“莎沙,我在这儿,我和你在一起。我会救玛丽的,我发誓无论如何我都会做到的。但是你必须活着。你听到了吗?你必须活着。”
加布里埃尔·杰维里以自己敏锐的感觉救了莎沙一命,也开始了她漫长的解救玛丽出来的努力之中。

集中营·外·日
字幕:6年后 集中营
一眨眼,6年过去了。又是一个寒冷的冬天,苏联境内的一座集中营。铁栅栏门院内的集中营营房的外墙有赫鲁晓夫的头像。铁栅栏门内向外走着一批刚被释放的人。
栅栏门外,有两个男人站着等着里面出来的人。其中戴着皮帽子,穿深色大衣的就是戈洛文。戈洛文的脸上多了许多皱纹。站在他身边的穿着灰色大衣的就是他的儿子谢廖沙,他现在已经长成了十几岁的翩翩少年了,个子快赶上戈洛文了。
他们还在等着。在他们身后,有一个刚从集中营出来的中年妇女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戈洛文俩人。她试探地喊了声:“谢廖沙。”
两人同时回头,看到中年妇女,同时向她走去。这时,我们可以看清中年妇女就是他们要等的玛丽。6年的集中营生活已使玛丽今非昔比。她的眼角又多了几道皱纹,苍白的脸上没了光泽,嘴唇干裂没了弹性。一条质地粗糙的头巾把头发都包在脑后,毫不讲究的衣服以避风寒。往日的风姿绰约已不见了踪影。
三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玛丽一手搂着戈洛文,一手搂着谢廖沙,百感交集。她哭出了声,脸上却有复杂的笑容。可能是为自己六年的铁窗生涯哭泣,却又为终能和亲人团聚而高兴。

戈洛文家·内·日
戈洛文的家已经搬了,搬到了一个独门独户的单元公寓里。一家三口从集中营回到了家,谢廖沙独自坐在客厅看电视,电视里面的节目是党的大会的实况,宣讲的是共产主义。此时的谢廖沙长得更像玛丽了,英俊的面庞,浓浓的眉毛,只是大大的眼睛流露出一丝忧郁。

戈洛文家浴室·内·日
新的单元房的浴室很宽敞,四壁都是瓷砖铺面,靠内墙是一个大浴缸,旁边有洗脸池,洗脸池上方的墙上有一面大镜子。墙上还挂着两件男式浴衣。
玛丽把浴缸放着水,自己坐在浴缸上准备脱衣服洗澡。
戈洛文手里拿着两件浴衣进来了。玛丽看戈洛文进来,下意识地捂住胸口。
戈洛文将浴衣递给玛丽说:“这是丝绸的,我找了两个号码的,不知道哪个合适。”
玛丽拘谨地说:“谢谢。”
戈洛文坐到玛丽身边说:“你没变,比我记得的你还美。”
玛丽说:“谢谢你这么说。原谅我曾经……”
玛丽对自己当年为了莎沙而离家的事很抱歉。
戈洛文并没有记恨玛丽:“没什么。”
他说着抬起手轻拂玛丽的头发。由于两人已有六年没见面,彼此已经陌生,加上玛丽当初是为了别人蹲监狱,玛丽好像无意识地躲避戈洛文。
戈洛文说:“这需要时间,我会帮你的。”
玛丽站了起来,来到浴室门口说:“我想一个人待着。”
戈洛文站起身,来到门口。但他没有出去,而是将浴室的门关上了。
他欲吻玛丽,玛丽又躲开了。
戈洛文去把浴缸的水龙头关了。对玛丽说:“我爱你,玛丽。”
“不,阿列克赛,我们完了。”玛丽说。
“我们之间不会完。”戈洛文说后,就双手搂着玛丽的肩膀。
“我感到羞耻,我永远都有那种恶臭。”玛丽说着,想摆脱戈洛文。因为自己和莎沙的关系,她不敢再祈求戈洛文像以前那样对待自己。
戈洛文的手没有松开,而是吻着玛丽的额头说:“我爱你,我太爱你了。”
戈洛文原谅了玛丽的“不忠”,他还是爱着玛丽,并愿意和她在一起。

戈洛文家·内·夜
戈洛文新家的客厅兼餐厅虽然不是很大,但比从前宽敞了很多。
戈洛文一家人坐在小餐桌旁吃着玛丽出狱后的第一顿饭。谢廖沙说:“爸爸和我知道他们会放你出来的。爸爸当了医院院长时,他给斯大林同志写了封信。但在他干预这事之前就死了。”
谢廖沙说完,给玛丽添菜。
戈洛文说:“是尼娜帮你翻的案。她是工会主席。其他无辜的人都恢复名誉了。”
“我不是无辜的。我有罪,是我策划莎沙的逃亡计划。”玛丽却有点悔意似的说着。
玛丽洗过了澡,精神好了许多。穿上了一身套裙,恢复了一些往日的风采。
戈洛文的脸上多了些许皱纹,但身为医院领导的他头发吹梳得很整齐,西装穿得也很得体。他好像已经习惯了在国内的生活,安于现状了,一副典型的当时苏联中产阶级的模样。他说:“我听到莎沙的消息,他在加拿大。”
玛丽说:“我这样做也是为了自己。”
说着,玛丽站了起来,离开餐厅,回卧室了。看来玛丽并没有打消离开苏联的念头。戈洛文双手托着下巴,沉思着。

保加利亚索非亚的法国使馆·内·日
字幕:2年后
加布里埃尔·杰维里为了解救玛丽来到了保加利亚的索非亚,正在法国驻保加利亚使馆请求大使的帮助。大使在会客室同加布里埃尔·杰维里面谈着。会客室很宽敞,靠一面墙放着一排椅子,中央有沙发和茶几,房间角落有一些盆栽点缀,有木制书柜靠墙放着。加布里埃尔·杰维里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根香烟。她的样子没有太大的改变,服装雍容华贵,为尽量掩盖岁月留下的痕迹,脸上化的妆有点浓。
大使的年龄跟加布里埃尔·杰维里相仿,他问:“他们什么时候到?”
加布里埃尔·杰维里说:“如果没有意外就明天到。”
大使又问:“你为什么选在索非亚?”
加布里埃尔·杰维里说:“这里是惟一有我朋友做大使的共产主义的城市。”
大使问:“你怎么想出这个主意?”
加布里埃尔·杰维里说:“因为你的任命。”
大使说:“你疯了,加布里埃尔。”
加布里埃尔说:“你知道我就是这样的人。”
大使说:“可是这里正在打仗。我时刻被监视着。你想想我们要冒风险的。”
加布里埃尔说:“什么风险?对于你就是换个职位,而我就是被遣返,又不会坐牢。”
大使说:“你认为是这样的吗?你的名声和和你的左翼观点在这里不起任何作用!”
大使说到这里,有些激动,他踱了踱步子,问道:“为什么对一个几乎陌生的女人做这些事情?”
加布里埃尔·杰维里说:“我发过誓的。”
这次戈洛文一家将随代表团来索非亚,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加布里埃尔·杰维里来大使馆是求自己的大使朋友为玛丽的出逃帮忙。

索非亚当地的一个宴会厅·内·夜
加布里埃尔·杰维里所提的苏联访问保加利亚代表团如期来到索非亚。团里的成员包括了戈洛文一家三口。代表团由戈洛文的上司尼娜带队。
保加利亚方面开了一个欢迎宴会迎接苏联代表团。豪华的宴会厅里,中央摆放着一张很大的长条餐桌,上面满是美酒和佳肴。一边的小型舞台上,一个小弦乐队演奏着轻快的舞曲。四周的盆栽调节着室内的空气。苏联代表团一行二十来人和保加利亚方面的欢迎人员围坐在餐桌旁,气氛很友好、热烈。
首先,苏联代表团的团长尼娜举杯祝酒。她更显得干练、成熟了。随着职位的升高,她的脸上也多了几许得意。她在长条桌子的中间位置,端着酒杯说:“同志们,原来我对此行的任务也不大明了。但是现在我非常高兴地来到索非亚来。我们非常努力地工作。我想感谢大家,特别是戈洛文同志,是他提议我们来这里的。”
戈洛文就坐在尼娜的旁边,他习惯性地用双手托着下巴,听到尼那的话,他略低了下头。又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玛丽和谢廖沙。只有他心里明白,他提议来索非亚是另有目的的,但尼娜还被蒙在鼓里。他已下决心要辜负长期以来尼娜对他的厚爱和栽培了。
尼娜兴致勃勃地接着说:“我来祝酒,为两国的合作与友谊干杯。”说着,尼娜干了自己酒杯中的酒。
大家鼓起了掌。然后边吃边谈着。有的人买了太多的东西,正拉关系希望能顺利过海关。玛丽此时的兴致也很高,她穿着西服套裙,头发优雅地卷曲着,她看上去还是那么美丽,只是多了几分成熟女性的魅力。她旁边是一位中年男人,是代表团的领队。玛丽对他说:“你可以帮我过海关吗?”
领队开玩笑地对坐在对面的戈洛文说:“你妻子要让我把麻烦带回基辅。”
大家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乐队开始演奏探戈舞曲。戈洛文跟玛丽使了个眼色,示意要跟她跳个舞。玛丽站起来和戈洛文来到了舞池。
谢廖沙一言不发,眼睛一直盯着他们。
两人随着音乐跳起了探戈。此情此景,人们觉得他们就是天生的一对伉俪,两人在一起才是完美的组合。暂时脱离枯燥的日常生活,能有如此美妙的享受也使玛丽感到很开心,她双手搂着戈洛文的脖子,幸福再一次写在她的脸上。
戈洛文的心情很复杂,他明白他和玛丽在一起的时间可能不多了。他要尽情享受这幸福。在玛丽背向餐桌,戈洛文面向餐桌时,他看了一眼谢廖沙。谢廖沙也在看着他们,他也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法国驻保加利亚大使馆·内·日
加布里埃尔·杰维里求大使办的事情有了结果。大使补发了玛丽和谢廖沙的护照。加布里埃尔·杰维里来到大使的办公室取护照。
大使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加布里埃尔·杰维里坐在他的对面。大使检査了一下贴有玛丽和谢廖沙照片的护照,然后将护照递给加布里埃尔·杰维里。加布里埃尔·杰维里说:“谢谢你,让·路易。真的很感谢。”
这本护照是她努力多年的结果,也关系到玛丽和谢廖沙将来的命运。
让·路易说:“我只能做到这些了。”
加布里埃尔·杰维里点点头表示理解。
让·路易严肃地说:“把护照给她,然后停止你的游戏。让她回基辅,就这样。”
加布里埃尔·杰维里点点头,没说什么。她自己明白,她给玛丽补护照的目的就是让玛丽离开苏联,而不是回基辅。但此时,为避免节外生枝,她表面同意了。
加布里埃尔·杰维里坐上一辆小轿车前往戈洛文他们住的宾馆。

索非亚宾馆·内·日
快要到戈洛文和加布里埃尔·杰维里约定的时间了,戈洛文在宾馆的窗前,撩开窗帘向外张望着,他在等着加布里埃尔·杰维里的到来。
谢廖沙从门外进来,神色有点紧张地问:“妈妈呢?”
戈洛文说:“在浴室。”
谢廖沙也来到窗前跟父亲一起向外看。他们听到一阵汽车的轰鸣声,看到一辆小轿车停在宾馆的门口,从车上下来一个披着红色披风的女人,往宾馆里走来,她就是加布里埃尔·杰维里。
玛丽此时从浴室出来,她显然对戈洛文做过的事一无所知,还在为今天的晚会做准备。她问:“时间够吗?”
最后摊牌的时间到了,戈洛文对玛丽说:“听着,这很重要。”
玛丽不知是怎么回事,问:“什么事?”
戈洛文尽量简短明了地把事情说清楚:“还记得那个女演员加布里埃尔·杰维里吗?”
玛丽说:“记得,怎么了?”
戈洛文说:“她现在在大厅,等着带你去大使馆。”
事情来得太突然,玛丽还没有反应过来,说:“你在说什么?”
戈洛文接着说:“听我说,你们下去后跟着她走。”
玛丽疑惑地说:“我不明白,阿列克赛。”
戈洛文说:“加布里埃尔·杰维里会解释的。法国大使是她的好友。这是我们惟一的机会。十年来我等的就是这个。”
玛丽渐渐明白了戈洛文所说的话,她问:“你怎么不早说?”
戈洛文说:“我不敢确定。”
戈洛文起身收拾东西,边收拾边说:“我们得走了,代表团马上就下去。快点。”
玛丽说:“那你怎么办?”
戈洛文说:“谢廖沙和你一起走,我跟代表团回基辅。”说着戈洛文带玛丽来到房门口。
玛丽堵住门说:“他们会把你关进监狱的。”
戈洛文说:“他们不会怀疑我,他们会认为是你欺骗我。”
玛丽看了一眼谢廖沙,她不愿意一家人分为两地,说:“你跟我们一起走。”
戈洛文说:“这不可能,大使馆会保护你。但我是苏联公民。”
说完,他吻了一下玛丽,这也许是他今生最后一次吻她了。然后他打开门,同妻儿一起离开了房间。

宾馆大厅·内·日
宾馆大厅的休息区,摆着几组红色沙发,沙发前都有茶几。加布里埃尔·杰维里坐在其中的一个沙发上,她面前的茶几上摆着咖啡用具。她端着小杯在喝咖啡。
戈洛文和玛丽从楼上下来,来到大厅,后面跟着谢廖沙。他们经过加布里埃尔·杰维里坐着的沙发,玛丽和她互相看了一眼,没有说话。戈洛文一家好像并不认识她一样,来到加布里埃尔·杰维里正前方的另一组沙发上坐下。玛丽背朝加布里埃尔·杰维里的方向,而戈洛文的头向左一转就能看到加布里埃尔·杰维里。
戈洛文假装要跟玛丽轻声说什么,靠到玛丽一边。就势他抬头看了加布里埃尔·杰维里一眼。加布里埃尔·杰维里嘴唇稍微动了动,是“可以了”的嘴型。戈洛文轻轻地、不被察觉地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已准备好了。
加布里埃尔·杰维里明白了戈洛文的意思。她起身向宾馆内走去。
戈洛文看着她一直走出去,不露声色地对玛丽说:“走吧。”
玛丽还在犹豫,毕竟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况且戈洛文不一起走,他将来会遭遇什么谁也不知道。
戈洛文看玛丽还不起来,就安慰地说:“我会和你们会合的。”
为怕引起别人的注意,他说话声音很小,但从表情上看他是很着急的。
玛丽的眼圈开始红了,她看着戈洛文,不愿离去。
眼看他们再不走可能就跟不上加布里埃尔·杰维里了。戈洛文又说:“我保证。”
玛丽的眼泪快流出来了:“什么时候?”
戈洛文很难回答。玛丽轻声地:“阿列克赛。”
戈洛文轻轻地,不易被察觉地摇了摇头,示意玛丽不要太激动,以免坏了大事。
谢廖沙站起身,拉着玛丽说:“妈妈,走吧。”
玛丽忍住泪,依依不舍地跟着谢廖沙站起来,离开戈洛文。
戈洛文心情复杂地默默地目送着他们。
谢廖沙拉着妈妈的手来到前台。前台服务员问:“有房间钥匙吗?”
谢廖沙回答:“有的,谢谢。”
前台的特工看了他们一眼,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
戈洛文还坐在那儿,若无其事地喝着茶。
谢摩沙和玛丽上了宾馆的二楼后,没有向房间走。谢廖沙看看没有人注意他们,就拉着玛丽向另一方向跑去。那里通向宾馆的后院。他们穿过后院,打开后院通向宾馆后门的大门,下了楼梯,从后门出了宾馆。

宾馆后门·外·日
宾馆的后门外没有什么人,路边上有几辆车。谢廖沙拉着玛丽向马路对面跑去,那里有一辆小轿车正在等着他们。里面坐着加布里埃尔·杰维里。他们一上车,车就开动了。

轿车·内·日
玛丽和谢廖沙上了车,惊魂未定。加布里埃尔·杰维里从座位下面拿出两件大衣对玛丽说:“把这个换上,他们会以为你们是西方人。”
玛丽和谢廖沙赶紧换大衣。加布里埃尔·杰维里接着叮嘱道:“大使馆外面有个检查站。”
加布里埃尔·杰维里拿出护照,递给玛丽,说:“给你,玛丽。是你们的。”玛丽接过护照。

宾馆·外·日
苏联代表团已经发现玛丽和谢廖沙失踪了,整个宾馆都戒严了。戈洛文和代表团成员在宾馆外的一辆大轿车前等着。有特工人员看管着他们。
代表团的领队——那个玛丽曾求他帮忙过海关的男人带着几个人气急败坏地向戈洛文他们这儿走来,边走边说着:“不见了!没了!”
戈洛文装模作样地对他们说:“这是误会,让我们过去。我会找到他们的。”
说着他就要往宾馆方向走,被特工拦住了。
领队揪住戈洛文的大衣领子,非常生气地大声说:“你早就知道的,你承认吧!你早就知道!我们都会因为你惹上麻烦的,尤其是我!”
戈洛文任由他说什么,一声不吭。尽管他明白原由,他也不能说什么。

索非亚·外·日
此时,加布里埃尔·杰维里的轿车快到法国大使馆了,在靠近使馆外的检查站附近,车停了下来。三个人下了车。加布里埃尔·杰维里安慰玛丽说:“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小轿车远离而去。
三个人并排着向检查站走去。他们表面上好像很平静,其实内心非常紧张。加布里埃尔·杰维里对玛丽说:“准备好护照。”
玛丽从包里拿出护照。
他们通过检查站时,有三个军人值班。其中两人没有在意地让他们顺利通过,只有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对他们注视着。另外还有法国使馆的工作人员。
加布里埃尔·杰维里过去时,军官没有太在意,可能因为他已经认识她了。玛丽通过时,虽然手里拿着护照,她的陌生面孔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三个人通过了检查站,向使馆的门口走去,此时如果那个军官发现了什么,把他们拦下,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军官一直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正琢磨着有什么不对劲。突然他发现了问题,加布里埃尔·杰维里虽然穿着大衣,可大衣下面露出的腿上穿的是丝袜,而玛丽穿的西方人的大衣下面,露出了苏联人才会穿的棉袜子。他顿时警觉起来,大叫道:“夫人!”
空气顿时紧张起来。加布里埃尔·杰维里轻声说:“继续走,别停下。”
军官的话几乎同时也传过来了:“夫人,请等等!”
加布里埃尔·杰维里放慢了脚步,而玛丽和谢廖沙却加快了脚步,迅速向使馆门口跑去。
军官跑了过来,加布里埃尔·杰维里想阻拦他,他没有理会,继续追玛丽母子。
加布里埃尔·杰维里大声对使馆的警卫说:“让他们进去!”
警卫打开了大门。
玛丽母子两人紧跑几步,就在军官要追上他们时,跑进了使馆门口。军官还想拉他们出来,法国警卫将他拦在了门外。
加布里埃尔·杰维里说:“你们在法国了,你们自由了。”
那个军官见没抓住玛丽,就想阻拦加布里埃尔·杰维里,法国使馆的工作人员保护着她进了使馆大门。
外面,苏联军人和使馆的工作人员在争吵着。加布里埃尔·杰维里不理会他们,对玛丽母子说:“跟我来。”
她把他们带进了使馆内。

法国使馆·内·日
加布里埃尔·杰维里打开使馆大楼的大门,三个人进人了大厅。刚进大厅,玛丽就晕倒了。谢廖沙喊道:“妈妈。”
加布里埃尔·杰维里俯身看着玛丽,对闻声赶来的使馆工作人员说:“快去拿水来。”
玛丽可能是因为过度紧张而晕倒,但她更担心的是丈夫今后的命运。在如此短暂的时间,自己的命运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虽然离开苏联是她梦寐以求的,但还是让她精神上受不了。她轻声喊到:“上帝!阿列克赛!”

法国使馆·内·夜
法国使馆的房间内,壁炉里点着火,温暖着房间,房内的陈设是玛丽熟悉的法国风格的。玛丽和谢廖沙坐在沙发上,谢廖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玛丽。
谢廖沙说:“为了能和加布里埃尔·杰维里联系上,爸爸只好等法国代表团。他一直冒着被揭发的危险,而且要等几个月才能得到她的答复。当知道在索非亚后,他就什么都告诉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谈了无数次,我不想再失去你。”
玛丽听着,明白了戈洛文多年来对自己和谢廖沙的良苦用心。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们正说着,加布里埃尔·杰维里进来了,她走到壁炉前,坐到壁炉前的小凳上。拿起铁钩子捅火。她说:“大使很不高兴,他训了我一顿。保加利亚方面会同意你们走。但他们有一个交换条件,他们要求法国拒绝庇护一名持不同政见者,还要把他送回到保加利亚。但是你们现在安全了。”
玛丽说:“没有他我不走。”
加布里埃尔·杰维里没有明白玛丽的意思,问:“你是什么意思?”
玛丽说:“我是说阿列克赛,他也必须来。”
加布里埃尔·杰维里来到玛丽身边坐下,拉着玛丽的手说:“玛丽,阿列克赛来不了。我们不能为他做任何事,他明白这一点。他奋斗了多年,就是为了能救你出来。现在别的都不重要了。”
玛丽想一家团聚的希望是没有了。

保加利亚火车站·外·日
保加利亚火车站的站台上,人来人往。天气很冷,人们都穿着厚厚的大衣。苏联访问保加利亚代表团也要坐火车离开这里了。代表团的成员们在等火车。戈洛文,站在月台上,好像在等什么人,他的身边有特工看着他。其实,他自己心里在默默地为玛丽和谢廖沙祝福,也只有在心里向他们告别。
尼娜找到戈洛文,她也穿着大衣,头上还戴着棉帽子。她问戈洛文:“告诉我,阿列克赛,这很重要。我必须知道,你知道她的计划吗?你帮助过她吗?”
戈洛文面无表情,他没有看尼娜,还是看着远方,说:“不知道,我毫不知情。当我知道时,他们已经离开了宾馆。对我来说,他们是逃跑了。但我相信他们会回来的。就是现在我也这么认为。时间到了,火车要来了。他们会赶上火车出发的时间的。”
戈洛文说着向前走去,尼娜将信将疑地看着戈洛文。她还不能理解此时戈洛文的心情。

边境哨卡·外·日
保加利亚和希腊的边境哨卡,两边的公路都被白雪覆盖着。希腊一边就是高山了。玛丽、谢廖沙和加布里埃尔·杰维里坐在轿车的后座上,准备过边境。玛丽靠在谢廖沙的肩上睡着了。
玛丽的画外音:同一天,我们离开保加利亚,经希腊返回自由世界。当时我睡着了,过程记不清了。
送他们离境的人在哨卡内办理出境手续。办完后,他回来上了轿车。哨卡的横杆升了上去。加布里埃尔·杰维里和谢廖沙相视一笑,他们明白经过多年的努力,逃亡计划终于实现了。谢廖沙流出了眼泪。
轿车顺利通过边境哨卡,驶进希腊境内。

太平洋撒哈林岛监狱·内·日
苏联在太平洋地区的撒哈林岛上,有一个苏联的监狱。监狱内戈洛文在看守的监视下巡视监狱。
玛丽的画外音:阿列克赛被发配到苏联在太平洋地区的撒哈林岛,成为监狱的医生。
画面定格在巡视中的戈洛文。出现了字幕:三十年后,苏联在戈尔巴乔夫的领导下开放了。1987年,阿列克赛被允许回到法国。

(全剧终)

东方西方Est - Ouest(1999)

又名:East-West

上映日期:1999-09-01(法国)片长:121分钟

主演:欧列格·缅希科夫 / 桑德里娜·博内尔 / 凯瑟琳·德纳芙 / 小谢尔盖·波德洛夫 / 鲁本·塔皮耶罗 / 埃尔旺·贝诺 / Grigori Manoukov / 塔吉雅娜·多吉列娃 / 鲍格丹·斯图普卡 / 梅格莱娜·卡拉兰博娃 / 阿塔纳斯·阿塔纳索夫 / 塔妮娅·马萨利季诺娃 / 瓦伦丁·加内夫 / 尼古拉·比内夫 / 勒内·费雷 / 休伯特·圣-麦卡里 / 玛丽亚·韦尔迪 / 伊凡·萨沃夫 / 尤里·雅科夫列夫 / 伊万·彼得罗夫 / 

导演:雷吉斯·瓦格涅 / 编剧:鲁斯塔姆·伊布拉吉姆别科夫 Rustam Ibragimbekov/谢尔盖·波德罗夫 Sergey Bodrov/路易·加德尔 Louis Gardel/雷吉斯·瓦格涅 Régis Wargni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