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自己很难写下对它的剧评。因为它实在过于美好,过于乌托邦。辽阔的阿勒泰草原上孕育着朴实美丽热情奔放的哈萨克牧民,他们随着肥润的雨水转场,为牛羊寻找土地。这片牧场在世纪初上演着传统与现实的对抗,游牧文化与都市文化的较量,虚妄物欲与纯净理想间的差距。与我正在论的《三三》很相似。

我们都热爱纯净的人与事物,就像巴太一样。他的心是纯净的,没有都市里人们那种永不满足的物欲与攀比。生长在草原上,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心里想着的就是嘴里说的,只有人情而世故不见踪影。这里的巴太与牧民同高晓亮形成了强烈的对照。高晓亮作为都市与世俗的象征,浑身裹挟着物欲,莽撞地冲进纯净的阿勒泰,是乌托邦里的一个侵入者。随着他的到来,草原的平衡被打破,凤侠开始听不懂哈萨克语、草皮被翻得遍地狼藉、枪响声惊到踏雪;而随着他的落幕,动乱平息,这种平衡再度恢复,斗转星移,大地深远,疮痍被时间治愈,生活赓续。高晓亮的节节败退,也正是创作者不可违背的意志,他们在讨论着都市与游牧文化的融摄与变革的同时,又坚定地捍卫着高原旧土的自生秩序。

而在讨论女主人公文秀时,许多人都在骂她冲动、笨拙、鲁莽,甚至直言“厌蠢症犯了”……我敢说,这些人一定是永远当不了主角的懦夫,只会从上帝视角高高在上地批评着令他们不满的角色,厌烦于她直接或间接造成悲剧,因此将文秀的人物形象扁平化,开始恨她。我很欣赏文秀,看到最开始在乌鲁木齐时她身上的细腻敏感、自我独立与追求理想的坚定;看到她在阿勒泰时的天真烂漫、仗义执言、日益见长的勇气和带给草原的新鲜气息。这是她作为一个女孩,身上展现的与旁人完全不同的气质与魅力。我们透过她的眼睛看到这个世界,又怎能反过来责骂她?

大结局中,发生了太多连环事件,解决或戳破了所有矛盾。苏力坦终于同意托肯改嫁,同意巴太回到马场,同意交枪;张凤侠的恋爱故事也终于有了了结,她斥走了高晓亮和破坏草场的盗贼;踏雪受惊文秀坠马,巴太射杀最亲爱的伙伴……我理解作为观众,或者作为人而言,都希望阿勒泰的土地上一直发生美丽的故事,巴太和文秀一直在雪山草地上自由地生活,但是如果是如此的话,这部电视剧这就止步于纪录片与新疆风景人文宣传片了。矛盾不爆发,就发现不了这种关系有多么岌岌可危。我并非是说二人间的爱情有多么脆弱,我只是说它过于纯洁与年轻,容易受到生活的挫折。

这跌宕起伏的剧情像极了环环相扣的人生。或者说,我们的人生或许就是由无数的不确定性与意想不到巧合造就的,在这种独一无二的体验中,收获爱与受伤,最终成长为能治愈伤痛的大人。

“与马场的契约完成后,我从青岛回到阿勒泰,回到父亲身边。与文秀分离了1000个日夜,我曾想过她会不会还在彩虹布拉克那个小卖部,我在汉族人过新年的雪夜除夕返程,会不会还能遇见她。”结局里,巴太踏雪归来,绕过挂满白雪似梨花绽放的枯枝,牵着马儿摇摇晃晃地出现在烟花下,摘下毡帽,望向昔日的爱人。一幕粗粝、古典与温情的交融。终于,是无言以对的重逢。

重逢的时刻,是除夕,一个万象更新的日子,我们在这天放下旧的眷恋或龃龉,迎接新的肇始;也一定是黑夜,是风雪夜归人,是在烟花绽放中与大家喧闹声里唯独你不在的遗憾,是晦暗最浓郁时刻的孤独与思念。张凤侠懂得文秀这份遗憾与孤独,所以她会看着烟花流了眼泪,为女儿感到难过。

结局虽然是开放式的,我却更倾向于认为这是Happy Ending。类似于《边城》,另一个善良纯净的世界,其中的主人公傩送“他也许再也不回来,也许明天就回来。”而剧中的巴太和文秀的重逢就是后者,双方的无言分离,终于洗净铅华。对于巴太而言,我们给他时间,让他就像夏牧场中的草似地成长,去消解对待文秀与对待自我的责难与无力,给时间以时间。

其次,剧中最后一个镜头,还给了主人公文秀。作为作家的文秀是敏感而温柔的,她因为踏雪的死深深自责。而最后一个漫长的镜头留给了流着泪笑看着巴太的文秀,必定是她先看到了巴太在对她笑,理解了他的心思,才停止了自责。自此,“他们清楚地看见了彼此。”

再谈一句,若真是HE,二人该如何再续前缘呢?让巴太忘掉或假装忘掉踏雪是不现实的,因为这种伤痛是确实存在的。谈及踏雪,必定十分尴尬,三年前死去的马儿仍然横亘在中间……这就必然需要放下龃龉与沟壑,在阿勒泰的耀眼的阳光下重新认识自己。又或许,爱与不爱也这里没有那么重要了,爱从未消失,重要的是我们如何与世界和解,如何与所爱之人相处,如何与自我相处。

美丽的阿勒泰,纯洁的阿勒泰,金色的阿勒泰!感动于世界有如此纯粹美好,像散文诗般的剧和潺潺流水般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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